《愚镇》第十一章:坑傻女儿,接回妻子(2 / 2)
很快就到读经河了,每到春夏交替之际,木桥都会被水冲垮,到冬天,河两岸的人又会搭新的桥,因此夏天水路冬天有桥的方便生活是这里附近千百年来一直生活的方式。
新永还没到河边已经扎好裤腿准备淌过去,走到河边一看,今年的桥已经搭好了,跺跺脚走过去。
沿着葡萄园再往前走,路过玉米地,继续往前有一条马路,路过马路,就能看到家玲家的院子。
门口左边有个斜坡,坡上比路面高四米半,到大门口两边是一堆石头围起来的村报处和四颗需要双人伸开双臂才能抱住的古槐。
新永停住脚,站在槐树下,往前迈一步的腿犹豫了,直起身拉了拉衣脚,低头仔细检查了一圈,鼓足勇气,踏进门。
院里家玲养的狗已经冲着门口狂吠不止,家玲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看见从大门刚踏进脚的新永。
家玲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很委屈,新永叹口气,他在想不管怎么样她都怀着自己的孩子,他决定走到家玲的面前。
四目相对,“你回来了,进屋吧,我炒肉呢。”
新永点点头进了上房,一只脚刚进门就看到育德面色凝重坐在炕上,脸色有着一个病人该有的虚弱,但同时还释放着一个男人忍耐的愤怒。
新永发觉气氛不对,两脚都踏进门槛站定后叫了声大。
育德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新永看,新永又说:“大,我来接回去。”
育德嘴角稍微动了一下不知是哪里发出了一声闷沉声。
新永接着说:“我到厨房给帮忙去。”
他想逃离,这种被审视和逼迫的目光如一把锉刀在一刀一刀割自己的肉,他记得他来的时候是想问候这一家人的,可现在他感觉他才像做错事的那个。
育德拿起右边炕边的拐杖用力敲着炕边:“你站住。”
新永停下脚步转过身微低头偷看一眼,育德拿起拐杖戳着新永的胸口:“我问你,家玲怀孕的事你知道不?”
新永点点头,育德又问:“人是谁打的?”
“啥,谁打谁?”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
育德拿起拐杖直接打在了新永的肩膀上:“不知道?啥叫不知道?我今天非卸你一条腿!”
新永赶紧抬手捂着肩膀:“大,你把话说明白。”
育德气的展开盘坐的腿顺势溜下炕,两手共同拄着拐杖:“你家弟兄欺负玲娃,你为啥不管?”
新永无奈:“大,啥时候的事,我真不知道啊,从没人欺负她。”
新永知道,上次的事家玲已经答应过了,她的为人他了解,哪有在丈人面前承认自己家里人不是的呢,打死都不能认,今天敢动手打,他就躲到家玲身后!
新永心里正想着,育德继续靠近:“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过去的不跟你计较,以后你再欺负玲娃,我把你们的腿都卸了。”
新永松了口气点点头:“大,你放心,不会的。”
育德摆摆手,新永出门站在大门外面的槐树下。
他一手锤打在树干上,嘴里嘟囔:“这老东西也太
凶了,还打人。”也不敢进去和家玲讲,至少现在他还不敢和家玲发火。
他看着矮崖下扛着锄头路过的村里人,他挺了挺腰,转身进院站到厨房门口:“家玲,吃过饭了,咱回去。”
家玲抬头笑着问:“咋啦?”
“没咋,我说咱今天回去。”
“把你身后的柴抱过来,把火烧上吧。”
新永不情愿的转过身听从家玲的指挥做事,家玲又说:“出去挣了多少钱呀。”
新永把刚烧着的火柴往里面使劲捅了捅没好气说:“有你花的!”
家玲疑惑地问:“你咋了,我没有惹你。”
“没事,回去说。”
“啥事情你就说,你把话说明白。”
新永只顾烧火,不再理会家玲,午饭时,家玲看着新永闷头吃饭还是不说话只好看向父亲,育德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自顾吃饭,家玲再看向母亲,发现母亲好像和父亲达成了共识。
家玲开口说话打破僵局:“大,妈,我吃完把锅收拾下,就跟新永回去了。”
育德放下碗筷看着新永,居上临下的目光让新永也不得不放下碗筷坐在那里等待着。金媳拉着家玲的手:“新永,你说胳膊上打成这样是谁干的?”
金媳拽过家玲的胳膊拉起袖子,疤痕有些像红色的蚕卵一样密密麻麻,有些像排列的流苏一样布满了大半个胳膊。
大部分已经褪去,但疤痕位置的起伏仍旧存在着,新永也惊讶的睁大眼睛,一瞬间理解了早上岳父的行为。
他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复。
金媳推搡着新永:“怀孕打成这样?你说清楚。”
新永转向岳母的方向小声且带着自责:“妈,我不知道发生了啥。”
育德拽着板凳挪到新永身旁抬起脚踢新永的小腿:“你再说一遍不知道!”
新永护着腿没有说话,家玲却说:“大,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金媳看着女儿:“你坐着!没让你说话。”
育德抬手指着女儿:“你说,你给说清楚。”
家玲撇着嘴:“大,算了。”
育德厉声道:“说!”
家玲只好把经过详细地给新永描述了一遍。
新永只说:“大,我以后会对家玲好的。”
育德叹了口气:“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长大了兄弟就是亲戚,能交就交,不能交就各自把各自的过好。”
新永和家玲一起点点头。金媳拉着新永:“你给我保证,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新永难为情:“妈,你放心再不会了。”
金媳下午没有去地里,带着女儿去了后山顶找神仙祈福,而新永留下来听育德教育。
晚上新永和家玲回到家,刚进门新永撂下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吃的用的,态度冷下来:“以后回娘家的时候你自己去!不要叫我!”
家玲没有说话,打扫房屋,扫炕,重新换新的铺被。
新永拿书去了中屋,家玲想进房间打扫卫生,新永连门都没开,家玲敲门安慰:“新永,我晓得你受委屈,你先把门打开,我扫下屋子。”
“不用,我今晚睡这屋,你早点睡休息。”
家玲从新永的语气里听到不屑,不满和讥讽,她又想离婚了,可是今天父母一直在教育他,指责他。
临行还是拿了这么多东西给他们,却从未提起过他们离婚的说法。
也是,周围人哪有离婚的,不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要是真的离了婚,父母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算了,过些天自己就好了,男人嘛,肯定是有些脾气的。
家玲为新永找足了借口,新永听着整个院子里没了动静,侧房门传来关门声。放下书,闭着眼嘴角下垂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狼狈了,他拿出原本打算给家玲父母的一百块捏在手里对自己说:“哼,凭他们根本不配我给钱,给女婿不留面子,你女儿就能过得好了?什么东西!还教育我,打我!”
岁月悄然,时间淡忘了爱恨情仇,家玲的肚子整体凸起来,走路也不太方便,村里计划生育执行的很严。
家玲也不方便再去找秀秀,最多在宽巷处捏把瓜子散散心。
邻居家门上挂了一个锣计划生育的过来都不去敲门,家玲觉得这招很聪明。
这天,家玲吃过早饭,和新永一起出来。
新永扛着锄头去自留地,家玲和新永挥手作别,转角路口走下来三个人,两女一男,大声质问:“前面这个女的,你这是几胎?走,大队接受检查。”
新永还没走远掉过头大声回应:“咋了?一个都不让生了?”
三人看见一个扛着农具的男人如此动怒转而笑着说:“没,就是问一下。”
新永又对家玲说:“你回去歇着,不要出来老撞见晦气,影响心情。”
“你影射谁?”三人里面的男的说
“你说我说谁?发展的路上一点看不见你出力,以后没人口的时候我看谁急?”
“我看你还是个文化人,咋这样说话?”
“我就这样说话!”
家玲也不嗑瓜子了,看着面前的新永满眼崇拜和爱意。
后来,她时不时会对孩子说起新永这英勇的一面。讲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会浮起笑意,眼底的底气和明亮的未来感就是在她四十岁的时候还是清晰可见。
新永还在骂:“隔壁村的书记生了四个姑娘,你罚款撤职我能理解,为啥这村的常勇勇家生个一胎你们都给人强制流产还把人老婆的脸打针打错位置打毁容了呢?干的是人事吗?还有脸来?不要讲迷信,这村里几户挂着锣的你们进去问问看是不是故意挂着其实里面坐月子?滚!”
三人看着新永捞着锄头三眼发懵,呆立在原地,新永又喊了一声:“赶紧滚!”
三人才原路跑掉了。新永转头看着家玲:“你回去,不要老出来,我要不在,谁知道今天能出现啥事呢。”
家玲乖巧的点点头,进门给鸡放好麸皮,慢慢扫院子再给院里撒水降尘,太阳来了,想把被子拿出来挂在铁丝上晒晒,可是现在的她做不到了。
被子还是要晒的,她把中房的几个槃笼拿出来倒扣在院中,再把被子放在上面。侧房细枝末节的地方家玲一手扶着腰,一手掏着扫干净每个犄角旮旯。
等家玲干完开始做饭,菜刀切臊子的时候,房后准能传来新永劳累的脚步声,家玲嘴角的笑意又挂起来了,马上做母亲的喜悦和心爱的男人在身边,生活本身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