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真身(1 / 2)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分身之术。
不过是高级易容术,外加一名合格的替身。
这套把戏,春藏十几岁便开始钻研,如今早已运用自如。
大殿内,巨石雕像依然端坐高台,影子人开山祖师爷那对黑洞洞的眼眶显得深邃而悠远,似作永恒凝视。而在石像前面,曾经的三张长条形坐榻早已被撤换,改作一张宽大方正,木质黝黑的高背榻椅,宣示着三位长老并座的联席时代已经成为过去。
春藏斜倚坚硬椅背,柔软的手掌轻轻抚摸扶手上打磨得光光溜溜的球柄。
球柄雕琢于扶手前端,跟他光秃的脑袋一样浑圆硬实。
这榻椅本来准备了三张。
如今,另外两张是用不着了。
椅背上,三根打磨得光光溜溜,顶端雕刻金轮造型的柱子高高支起,彰显威严。
除了主座有所变化,两侧坐席如今也焕然一新,只是此时坐席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时机已到。
根据《宙行九秘》记载,每当白煞星现世,这年的中秋月圆之夜,大地极阴,万灵复苏,时乃九阴夺天之数。相传在此天数下,可召唤亡灵破窍。
天魔已经死了三百年,魂魄被镇压于戒鬼井内不得逃脱。即便能够脱离控制,其实也难在阳世重新凝聚元识。
除非机缘巧合。
所谓机缘,《宙行九秘》上也有描述,那就是指在受困魂魄得到释放,欲散未散之际,恰好赶上九阴夺天之数。
当然,据说还有一套源自神秘龟板提供的占卜之辞,更是明确表示魔君当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复出。
然而对那说法,春藏从未当真。
他只相信,对已故魔君来说,寄体重生,这个月的十五之夜,恐怕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这也是我的机会。
春藏打心底里发出感慨。
三百年,伴随着白煞星出现,天赐良机无疑落在了我的身上。
春藏并不认为自己这辈子是应时而生。
但他绝对是顺势而为。
他的童年,其实跟那个时代大多数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充满血与泪的苦涩。一个生逢乱世,无依无靠的男孩,活下来已是最大的奢求。春藏相信,当年若非被路过家门的驮帮带去西土,自己在饿殍遍野的故乡甚至根本不可能活到成年。
还是少年的时候,春藏就已学会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想要不像蝼蚁一般被任意碾杀,就得把自己变成最为犀利的武器,就得除掉一切可以威胁自己的人。
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他虽贵为国师,左右朝纲,治下却不过只是大盛一国。而天下攘攘,战乱不息,当然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方能扭转乾坤。
这才是他春藏的雄心。
若计划顺遂,他一手缔造的天道宗将成为一支无可匹敌,足以改变世界的全新力量。
正当春藏沉浸在幻想中时,“咚咚”的敲击声从殿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由于大殿建得相当宏伟,大门与殿内高台相距甚远,为宣示客人驾临或提醒在殿内议事的长老注意时辰,门外专设有一处鼓架,上面设有擂鼓。
后来,这也被作为禀报时通知里面人的手段。
“进来。”
春藏开口唤道。
此前他要求独处,因此殿内连一名传话的也没留,只能亲自开口传唤。
而开口之后,春藏迅速变换了容颜。
光秃秃的头上瞬间冒出青丝,并迅速蔓延、披散于脸颊左右,眉毛和眼睛开始变得细长,方口方鼻迅即收缩,变得鼻头溜尖,唇薄如纸,下巴也拉得长长的,显出几分书卷气。
刹那间,坐在高位上的他已是一副聂玉琅的模样。
他刚才那声召唤乃发自丹田,声音如洪钟响起,在殿内来回传播,最后好不容易才带着隆隆回音传达门外人的耳朵里。
在外面人听来,这声音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
击鼓者双手捂住耳朵,稍微安定心神,方才推开厚重木门,低着头躬身进入大殿。
此人走到大殿中央便即止步,随即躬身禀报:“尊者,墨石好像就快要不行了。”
“聂玉琅”抽了抽嘴角,略显阴沉的年轻脸庞上露出一丝浅笑,“熬了这么久,已经难为他了。”
来人名叫孙弼,此间天厍军统领,是一名资历颇深,以军功累积获得拔擢的老兵油子。
跟军中许多有资历的人一样,他也不太看得起商人出生的聂玉琅。
但这孙弼性格圆滑,尤擅察言观色。
这聂玉琅绝非普通商人弟子那么简单。孙弼心里十分清楚。就连春香、天香两姐妹,如今的地位也不能跟眼前这家伙相比。
国师对此人之信任程度,孙弼自忖无出其右。
因为最近半年,国师的几乎每一道训令,皆出自此人之口。
而原本深受器重,屡立奇功的两姐妹,如今则完全被这位聂玉琅压过一头。
尤其这次负责策划了对影子人的行动,当居瓦解无明殿首功的天香忽然不辞而别,在孙弼看来,多半也是忿其不公之故。
他承认这聂玉琅定有过人之处,但此番大败晋人支持的无明殿,天香才是第一功臣。
当然,国师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孙弼可不是个为显仗义而牺牲自己的人。
既然国师有此安排,他也当随波逐流,渐渐疏远曾风头无两的姐妹花而追随眼前的聂玉琅,惟其马首是瞻。此时听对方这么说,他脸上一怔,嘴里咕咕哝哝,道:“可他至今一个字还没透露,咱们要的东西尚未得到,却又该如何?”
“你不了解这些影子人,更不了解墨石那家伙。”聂玉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打赌,他此刻巴不得两眼一闭,彻底解脱。”
“如果是这样,他为何不选择自杀?”孙弼不相信,“以他的修为,做到这点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