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龙颜(1 / 2)
尚书令乐福这番言辞,看似颂扬国师之能,实则暗指其干预军务。
甚至架空太子。
对此,大盛天子沉吟良久,殿上群臣一时也无人反驳。
明眼人都知道,天厍军指挥使一职长期空缺,就是给太子留的。
大家甚至猜测,东霸两郡叛乱,国君之所以派天厍军出战,正是有意锻炼太子。乐福此言,不啻于暴露了太子空负其名,并无实权的尴尬处境。
包括中郎将任潼和长史诸葛逊在内,十来名大臣随后附和乐福。
李授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
他心知肚明,尚书令这提议是要分解天厍军,将其骨干划归三军各部。这一招,可视为是在替太子争夺天厍军控制权。
这令他感到十分为难。
“天厍军乃国师一手创建,其主力此刻仍在霸东未返。”李授扫视殿上众臣,“朕想,此事还是等国师回来,与其商量之后再说吧。”
我的心思,你们又怎会了解。他心想。
尚书令对他李授父子一片赤诚,毋庸置疑。
尤其是对太子。
但经历无数,又身居高位多年的李授,早已学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他十分坚定地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
关键要看它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
譬如此刻……
当乐福再次奏请召回天厍军的时候,李授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次天厍军远赴霸东平叛,将士用命,功勋卓著。”他的尚书令大人滔滔不绝,“如今叛军基本肃清,臣以为,既已完成使命,他们应早日返都,履行其本来应该肩负之职责。至于叛匪残部,不如令荡寇将军遣一支人马前往善后。”
“尚书令所言合情合理。”李授漫不经心地说。
“不过,”他接着话锋一转,“此番无明殿勾结晋人策动叛乱,蓄谋已久,牵涉甚广。朕责令国师细查严查,务要彻底清除乱党。莫非你要让朕把自己说过的话收回吗?要知道,君无戏言。”
话已说得很明白。
你若不知好歹,心里还没个数,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国师此番滞留霸东不归,原来是陛下之意,那乐福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乐福听闻一条来自无明殿的可靠消息,却实在有所担心。”
李授无奈,只得问:“爱卿听说了什么?”
乐福躬身行了个礼,高声道:“此次霸东平叛,尚书府多次收到前方战报。臣反复核对,得知整个平叛过程国师从未现身,唯有其弟子聂玉琅,与国师府舍人常明代行其职,辅佐太子。臣不愿相信,又差人前往酆城了解情况。据悉,平叛期间,国师确未曾现身酆城,而是由其弟子聂玉琅挑起重任。然而蹊跷的是,这位聂玉琅不仅可在酆城以太子之名调遣军队,指挥作战,更能在陪伴太子返都之际,主持对影子人长老的审理,以及督促无明殿重建。”
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嗡嗡议论起来。
李授绷起脸,目光直视乐福,“依尚书令之言,那聂玉琅莫非有分身之术不成?”
“国师乃当世奇人,其弟子有此异能想必也不奇怪。”乐福不紧不慢地说。
听了这话,李授面色愈发难看。
“国师奇术,天下皆知。”他说,“然我大盛朝堂,并非卖弄法术之地。国师洁身自好,因此不愿抛头露面。至于他弟子的事,朕以为,却不可捕风捉影。”
“陛下,微臣所言,皆有实证,并非捕风捉影。”乐福道。
“陛下,关于那聂玉琅,微臣也听到些议论。”诸葛逊从班列中站出一步,随即也道,“此人不过商贾出身,既无显赫家世,更无道家渊源,只因得国师青睐,便在都城颐指气使,无所不能。此番更是在酆城发号施令,差使大盛荡寇将军,干预作战,令军中哗然。”
“朕想,这不过是因为有些事国师不便出面,故而才令他代行其职罢了。”
“陛下,别的事都还好说。这代行军令,历为朝廷大忌,小看不得。”诸葛逊说。
“臣也有此担心。”乐福马上表示。
“那依你们的意思,是要如何?”李授一脸不悦地问。
“国师不爱抛头露面,本无可厚非。即便他此次未曾前往酆城,未曾主持平叛,也没什么可说道之处。然令弟子代行其职,则其弟子一言一行,便可视为国师之意。如今盛都城里人人皆知,就如那聂玉琅出身低微,也能只手遮天。又有传言,称在我大盛,不问高低贵贱,若想飞黄腾达,只要拜入国师门下即可。臣以为,此等说法于国有害,也有损国师之名。”
“尚书令,关于国师,当真有此传言?”李授恼问。
“此事是否属实,此间大臣,陛下可随意询问。”乐福道。
李授于是将目光朝殿上众臣扫过。
众人见状纷纷低头。
虽未明言,大家却是一致默认乐福此言不假。
这时,诸葛逊又道:“微臣听闻,就连三界各门修者,如今也多以能成为国师弟子为荣。”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的是:陛下您深居禁宫,早已被禁卫高墙阻塞了视听啊。
看了一圈,李授的目光最后落在太子身上,“酆城平叛,朕同意太子监军,与国师同行。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朕,国师此次在酆城,到底有何作为?”
太子躬身奏道:“尚书令说得没错,当初自离开盛都,国师便有他事需要处理,而未再随行。不过,他却令府上舍人常明与弟子聂玉琅陪同孩儿身边,一应策略,也全已计划周详。可以说,酆城之乱,乃国师一手平定,孩儿只是看个热闹,顺便加以历练,却不敢贪半分功劳。”
李授微微点头,“嗯,你能不贪寸功,也算胸怀坦荡。那么,当你返回盛都,国师是否留在无明殿善后,你却也不知道?还有,去阆州时,那聂玉琅是否中途折返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