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信任(1 / 2)
大寨全由一根根粗大木料搭建而成,背靠秃顶石山,正面有寨门,两侧有箭塔,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小城。登山之路从寨子后门直通山顶,途经数道石墙,沿途设有坚固要塞。
也许攻克木寨不难,但任谁也休想轻易攻上后面石山。
“后面那座筑有道道高墙的石山,便是孤峰台。”向寨门骑去时,朱继向柏轸介绍,“当年乌蛮人正是凭借此山抵御中原大军。而我们也是在这里据险打退官兵两次进攻,才迫使他们将大军撤出乌蛮地。他们拿此地没办法,这才又改派小股部队来进行袭扰。哼,不过是想让我们得不到供给,被逐渐削弱。”
此时的朱继早已取下精铁面罩,露出本来容貌。说到这里,他那张粗犷多毛的脸上显得颇为得意。
柏轸拨马靠近,看向朱继,“我们一路过来,看见有不少乌蛮村寨遭受劫掠,损失惨重,为什么他们不跟你们联合起来共同与官兵作战呢?”
“哎哟,那你是还不了解乌蛮人啊。”骑在后面的柏贯哈哈一笑,接过话道,“乌蛮地大大小小的部落不下百个,历来各自为政,互不隶属。有时候,就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相互也会打起来。这样的部落,你如何能指望他们共同起兵对抗朝廷?能口头上表示一下支持,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目前遭受袭扰的,只是古里土司的领地,所以其他土司根本不着急。”
“唉,难怪这些人总是难成气候。”柏轸释然道。
“是啊,”朱继说,“从前要不是有个威望极高的桢尤土司,乌蛮人怕是也没机会团结起来对抗中原大军。“骷髅王”桢尤土司至今仍是乌蛮人歌里唱颂的大英雄呢。”
骑到近处,城寨塔楼上的哨兵便发现了他们。听见两声有节奏的吹哨,哨兵便一边高呼“斥候回寨”,一边指挥着打开寨门。
寨门由新鲜原木制成,某些部分有灼烧过的焦黑痕迹。墙外围绕一圈,竖立着用于防御的木桩。木桩斜插在土里,朝天一头被削得很尖。
朱继将哨管揣回胸兜,当先骑进寨门。
进入城寨,笔直大道直通中央广场,道路两侧全是栋栋木楼。
军营、仓库和食堂分布整齐,木楼间的开阔空地上,则是马房和训练场。城寨布局简洁,一条清浅小溪从寨中穿过,流入森林。
正在带人巡防的鲁巴迎上了朱继一行,“天神呐,你们怎么就剩这么几个人?”他眨巴着眼问,“还捡了个新兵?”
“我呸,你还能看见这几个人,就很不错了。”朱继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问问这位新兵,让他告诉你咱们都遭遇了什么。教你听了,保管得给老子好一顿安慰。”
“没招来大队人马吧?”鲁巴抬头朝大门外望了望。
“近一千人马就跟在后面,不到两天行程。”矮个子罗季也在马上跟鲁巴开玩笑,“咱们快马加鞭赶回来,主要是因为这名新兵。”
他一边冲柏轸抬下巴,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这位是我师兄,专程来找大祭酒的。”柏贯夹了一下马肚子,从鲁巴身边缓缓经过。
在他身后,是两名弓箭手。
跟着朱继出去时的三十名弟兄,如今回来只剩四个。
“后面真有一千人马?”鲁巴还在问。
“没错,整整一千。”罗季已骑到前面,“不过,全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一千?”
鲁巴以为不过是说笑,摇了摇头,带着巡逻兵朝着溪流下游走去。
柏轸骑在朱继后面,沿着笔直的中轴大道前进。与他形影不离的团团亦扒着袋口,探出小脑袋往外张望。目光所及,他们已经能看见远处的城寨后门,以及绵延通往山顶的小径。
柏轸甚至能看见设在第一道石墙上的投石车和哨楼,以及哨楼上的哨兵。
看起来,他们的行踪其实早已落在上面的哨兵眼里。
柏轸好奇地打量四周,打量这座显然新建立不久的简陋城寨。
他看见一间没有围墙,设施简陋的铁匠铺,看见光着膀子挥舞铁锤的壮汉。他看见一群妇女蹲在溪边,一边说话一边清洗衣物,而晾晒的绳子就横拉在岸边。他甚至还看见成群的,相互追逐的小孩。
路上,他也好几次听见有人跟骑在马上的弓箭手打招呼。
经过广场时,他还看见了通常只是竖立在刑场的十来根木桩。木桩并未闲置,每根上都捆着正接受处罚的囚犯。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不出是官兵,还是犯了错的自己人。
不过,柏轸认为多半是抓获的官兵。
战争状态下,自己人很少受到如此严厉的处罚。多半是挨鞭子,如果实在罪不容诛,也就砍头了事。因为被捆在木桩上,通常都表示还有用。
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只是为了让受罚者最终因扛不住而招供。
“好像有人出击过,而且打得不错啊。”罗季在骑过那些木桩时高声说。
“现在这种货色非常廉价,随时送上门。你们有马,只要骑出去十里地,保管能碰上。”两名坐在广场边闲聊的士兵当中一个说。
这倒不假。柏轸心想。
离开大队伍往前赶路,其实他们也碰到过几次官军的巡逻兵。但朱继再也不轻易出手。因为他已经知道,从现在开始,这片土地上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实在很难说清。
他已经决定路上不再冒险。
听见对话,被绑在木桩上的一名俘虏艰难地抬起头,朝着这边“啐”了一口。
柏轸看见那人嘴里吐出带血的唾沫。但由于已经没什么力气,吐不远,结果那些带血的黏液挂在了嘴角,然后顺着下巴滑到了自己脖子上。
朱继看也不看那些俘虏,继续朝着广场后面骑去。
见团团此时一个劲想往自己肩头上爬,柏轸怕引起不必要的围观,硬生生将越来越调皮的小地精压了下去,重新将它塞进口袋里。
过了广场不远,路边出现了一栋较大的木楼——像是两栋楼紧挨着搭建在了一起。木楼顶上有根细长的木杆,杆子上挑着一面褐黄旗帜。
由于没有风,旗帜纹丝不动,所以看不见上面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