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苏柒又转过两条街，短暂开启了能力，确定应该没有人跟踪自己，才继续前行。
周围光线越发黯淡，楼房逐渐破败，商铺也变得稀少，街上飞快驶过几辆载具。
前方出现了一片灰暗老旧、摇摇欲坠的建筑物，那是由废弃的飞船船舱、集装箱和房车车厢改装组成的板房群。
它们像是不规整的积木一样，被各种线缆和软管缠绕着、被钢筋和金属管支撑着，歪七扭八地叠在一起，矗起了大约十层楼左右的高度。
各种梯子、吊索、挂绳，褪色的脚手架和支撑平台，凌乱无序地挂在楼体外侧。
方圆十数里内，都遍布着类似的板房群，放眼望去各种形状都有。
地面上横斜着各种废弃的载具，几乎找不到一条宽敞的通路。
在这些破房子的底层，还有一些光芒微弱的招牌，有卖营养液的，还有卖一些日常用品和廉价植入物义体的。
她站在一片楼房的黑影里，遥遥望着对面的建筑，没急着靠近，只是掏出了光脑。
上级又发来消息询问。
她用约翰的光脑回复了对方，说自己已经将人宰了，同时发了一张尸体的照片。
……约翰拍的。
他在杀人后就用光脑自带的摄像头拍了尸体。
因为是下午的照片，苏柒不得不找了个修图软件，将背景一键替换成了晚上。
时间紧迫，为了能快速去掉自动水印，她甚至因此开了个会员。
上级倒是没怀疑那么多，发了一个坐标和房间号，让约翰带着芯片过来。
那是这座城市最豪华的酒店，最便宜的客房都要五位数起步。
苏柒回复，说自己受了点伤，得日出之后才能动身。
上级非常生气，直接打来了语音。
苏柒已经无奈地开了变声软件。
里面存了调整好的仿真声音，采集自光脑上存储的约翰本人的语音。
为此她又多买了一个会员。
“我一时间赶不过去，”她说，“那个贱人死前用热熔刀捅了我，我开不了车，你来找我吧。”
上级骂了好几句废物，“看在你算是我表弟的份上，混球，你在哪里？”
苏柒：“……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上级又喷了几个脏字，“我遇到一个人，至少是个E级异能者，挥手就炸碎了一栋房子，他拿出琼斯的照片，还有一笔钱，说这个小孩欠了我手下的债，让我杀了她，他不说理由，我也懒得问，反正给我钱就够了，对了，埃文和卡莉斯呢？”
苏柒表示不知道。
“算了，不知道又去哪鬼混了，也可能是吸得昏头了。”
上级嘟囔着说，“总之，别再拖拖拉拉……”
苏柒已经翻了不少聊天记录，闻言直接问道：“你告诉赖特了吗？”
这是上级的上级，算是帮派里一个比较重要的头目了。
上级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她？等着她来和我分钱？如果那家伙出尔反尔不给钱，我再说也不迟，还有你到底在哪里？”
苏柒报了一个地点，“所以除了你之外，没人知道这笔交易？”
“废话！行了，你待在那里别走！我一小时就能到！”
对方说完就挂了语音。
过了大概半分钟。
在对面的板房群里，大概三层高度的中间位置，有一座破烂的铁门被打开，一道身影从里面跳出来。
那人无视了十米的高度，直接落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远去了。
苏柒远远看着这一幕。
那扇打开的铁门后面，就是苏珊·琼斯的住所。
显然有人在屋里守株待兔。
为什么走了呢？
多半是因为收到了尸体的照片，在这里等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苏柒爬上那些堆放的陆行车，在最顶端抓住一道悬垂的爬梯，继续向上爬，几经辗转，到了自己的板房门前。
房间内一片狼藉，所有抽屉都是拉开的，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翻过，木箱磊起的床铺都被掀得乱七八糟。
这空间就十平米，只有一张工作台、一张床和两个橱柜，都是磨损严重的旧家具。
桌面上散乱放着一些陈旧的工具，不同型号的套筒、接头、旋柄、手持扫描仪、激光切割锯和各种廉价的能量电池。
这都是前身父母留下的。
这一家三口原本住在靠近城中心的危楼里，虽然那是轰炸后的残留建筑，但也比这里环境更好些。
他们死后，曾经栖身的居所被邻居夺走，前身一个人抢不过那一家，挨了一顿打后默默跑掉了。
因为在附近一家修理厂找到了活，前身就搬到这里，反正这样的贫民窟不用付租金，一直都有空余的板房。
苏柒看着一片凌乱的房间，桌上的工具摆放位置不对，肯定是被动过，地上也散落着许多票据账单广告单。
刚刚走了的那个人，似乎是在屋里寻找什么。
不可能是找人，这房间一目了然，人也不可能藏在抽屉里，所以肯定是找东西。
她没有在房间里过多停留，大致看了一圈，又回到门口，检查着门上被破坏的防盗锁。
看一眼就知道，这门是被用蛮力打开的，防盗锁坏掉了，门也受到了一点破坏，但是不太明显。
她转身爬到上层的一座空板房里，摘掉了光脑，打开了光脑上的照明灯，掏出手术刀。
苏柒切开右手手腕，挖出藏在皮下的身份芯片，擦去上面的血迹，将它摆在了灯光下。
同时将另外几人的芯片都拿了出来。
芯片是正方形，长宽不过五毫米，厚度可能要以微米计算，细密的晶体管纵横交错，一面布满了光刻铜线，另一面则是彩色镀膜，正面观瞧是金蓝交织的，印着奥格宁星区的徽记，如果稍微偏转，在灯下能隐隐看到几个字母，就是斯卡尔星的拼写。
三个帮派成员加医生，四个芯片，再算上自己的，总共五个，全都是这样。
她举起自己的芯片，发现铜线部分有轻微磨损。
比起另外几人的芯片更明显。
苏柒用镊子夹着芯片，观察它们的厚度，又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的芯片，比别人的还要厚一点点。
她拿起桌上的工具，小心翼翼地用刀片割入芯片表面，剥下了一层金蓝色镀膜。
下面还有一层金绿色的镀膜，上面赫然印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徽记，属于一个名为乔耶的内环星区。
苏柒轻轻吸了口气。
前身光脑里的身份信息，显示的户籍一直是本地。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本地的弃婴。
事实上，这芯片被人动过手脚，连内置基础信息都改了，还贴了一层能以假乱真的镀膜。
琼斯其实是乔耶星区的人？
苏柒：“…………”
竟然还是老乡。
她转动芯片，辨认出上面的字母是迈尔星，是一个属于乔耶第三星系的大行星。
好吧。
和自己不是同一个星系。
内环星区的治安水平，远远高于边界星区，犯罪率也非常低。
在乔耶，人贩子偷小孩这种事非常罕见。
他们也很难成功。
姑且不论琼斯怎么沦落到暗星，目前来看，那些人想要她死，多半和这件事有关系。
苏柒站起身来，将东西都收好，离开了贫民窟，走到附近一条没有监控的街道上，在路边阴影里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低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路面上带起一片灰黄扬尘。
一辆反重力模式的悬浮飞摩疾驰而来，停在了路边。
骑手迅速跳下车，抬起防风镜。
他个子很高，身材瘦削，步伐稳健又轻巧，带着一股血腥气息。
苏柒慢悠悠地从前方走来。
她戴着工作用的护目镜，外貌又和约翰大相径庭，浑然一个过路人士。
骑手正低头看光脑，准备发消息，余光里看见她过来，却完全没在意。
两人擦肩而过。
苏柒推起护目镜，停住脚步，“……约翰？”
骑手猛地回过头来。
他本来就在想约翰死到哪去了，听见熟悉的人名，几乎是下意识往这边看。
然后对上了一双冷冽清澈的蓝眼睛。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脑际一片混沌，思维和意识都在被抽离，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眼睛。
然后他感到疼痛。
那些被他遗忘的事物，身份，情感，记忆，都在这风暴般的痛楚中碎裂、湮灭，直至彻底烟消云散。
男人坐倒在地。
旁边褐发蓝眼的少女微微晃了晃，鼻下淌出了细细的血流。
她转身走向最近的酒店，开了一个便宜的房间，然后坐到了床边，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
外面街道上，飞摩旁边的男人缓缓起身，睁开了双目。
苏柒成功抹除了他的意识，将他变成了行尸走肉。
然后控制了他的身体。
精神力来自意志灵魂，然而精神力的运用，也需要强悍肉身的支持，否则心脏大脑可能都无法负荷。
不过，约翰的上级不是精神异能者，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锻炼。
他的战斗力高于三个手下，精神力却和他们相差无几，所以她只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干掉他。
譬如心情焦虑烦躁，被其他事情占据注意力的时候。
苏柒还做不到同时操控两个身体做事，她的精神寄宿于琼斯的身体，但要分出力量去操控另一个人。
这意味着，如果要让另一个人做出复杂的动作，琼斯的身体就要保持静止状态。
直至她不再控制另一个人。
约翰的上级，拉尔斯，F级异能者，特殊能力是风刃。
他对能力的掌控，远胜于三个手下，也掌握了一点格斗技巧。
……对于她来说只称得上是一点。
因为大脑被破坏了，这身体的记忆也十分混乱，只有一些凌乱的碎片。
苏柒勉强从中找到那位雇主的信息。
一个戴着呼吸面罩的人，先付出了十万当定金，还允诺了二十万的尾款，前提是今天完成。
事实上，杀一个普通的、出身贫民窟的G级异能者，在斯卡尔这样的暗星上，不需要花这么多钱。
这里犯罪成本太低了，很多人为了几千块都能搞出命案。
“那就来玩玩吧。”
苏柒坐到了飞摩上，忍受着轻微的头疼，拧动加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