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if fin(1 / 2)
她刚刚靠了那么久的胸膛,是商邵的?听了那么久的衷肠,也是出自他的口?
“吐好了没有?”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应隐扶着马桶边缘,又是“呕”的一声。紧张的。
紧张吐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出现的?什么时候掉包的?三十岁的男人果然心机深沉!
应隐的大脑运速过载就快冒烟,但察觉到商邵靠近,她第一反应竟是低声地说:“别过来,脏……”
商邵的脚步停顿:“我刚刚讲的那些话,是……让你觉得很恶心吗?”
他从没有想过,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剖白自己,得到的回应竟然是想吐。
“没有!”应隐情急地否定,又解释说:“喝太多了……”她迫使自己镇定,撑着起身,按下冲水键。在水流声中,她嘟囔:“而且他根本不会这么说……”
洗手漱口时,她垂着脸,不让商邵看见自己的眼神。等弄完,她醉态复萌,身形与步态都不稳,故意跌进商邵怀里。
商邵搂稳了她的腰,对着她一张湿漉漉的苍白却莫名艳丽的脸,眼神停了一停,再开口时语气既沉哑又不爽:“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这个“我”不是他自己,而是刚刚在场的任意一位不具名的男士。他没碰面,不知道应隐把他当作了谁,是允许了谁来假装他,又是谁这么快就获得了她的信任她的依靠。
他在吃没头没尾没有对象没法追责的酸醋。
下一秒,感受到应隐的手隔着衬衣攀援上他,他躯体更绷紧了。
“什么啊,刚刚不是跟我玩游戏,还亲了我吗?”应隐醉醺醺地说。
“……”
商邵怀疑自己幻听,握着她腰肢的手不可控地一紧。他挨个字确认:“我刚刚跟你玩游戏,亲了你。”
“你忘了?”应隐做足了入戏的准备,抬起眼,用雾里看花般的眼神看他。
“……”商邵显而易见地深呼吸,末了,点点头,面无表情:“一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应隐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
“你问我没用,该去问他。”商邵四两拨千斤地回。
“哦,那改天再问。”她作势要走。
商邵扣住她的手:“现在就问。”
“现在怎么问?你又不代他回答……”应隐将眼波转开。演技不纯熟,心虚极了。
“打电话问。”商邵不为所动:“现在打电话给他,说你在酒吧里跟人喝酒玩游戏,被人亲了,问他心里什么感觉。”
应隐推脱着,却被他挟制得动弹不得。她将他的衬衣都蹭乱了:“我不打……我不知道他号码。”
“你点开屏幕就有。”
应隐鼻音闷闷的,绞尽脑汁地要糊弄过去:“你不如刚刚好玩。你被人上错身啦?”
“是,我被人上错身了,刚好是被你讨厌的那个人。”商邵的手掌贴紧了她的背:“说出他的名字,说你讨厌他。”
“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应隐赌气地撇过脸:“干嘛让他扫我的兴?”
“我扫你的兴?”商邵垂下脸,语气沉而淡定:“我,商邵,扫了你和别人的兴。是这个意思吗?”
应隐:“……”
她舔了舔嘴唇,真要嗯一声也不难,可她却既不敢也不忍“嗯”出这一声。别看她半醉半醒半疯的,识别男人的那根天线却还灵敏着,知道他现在看上去哪里都温沉,却又哪里都危险。
“妹妹仔,你最知道怎么气我。”他注视她半晌,哼笑一声,掌心贴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按到自己肩窝。
话都聊到了自报家门的份上,也没法再装下去了。应隐换下刚刚那副故作轻佻的模样,情绪也落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不放心你的那些朋友。”
“管天管地多管闲事。”
“是。”他爽快地承认。
“你把他们都赶走了?”她听出外头舞池里的静。
“他们长腿了,自己走的。”
“……”
怎么这么大言不惭啊?
应隐刚想反唇相讥,便听到服务生在门外极其轻柔地敲了两下门,恭敬且含蓄地问:“商生,是否需要帮忙?”
商邵松了怀抱,商量地问:“自己能不能站稳?”
应隐不屑地“哼”一声,先他一步推开门。门外走廊上,侍应生手执托盘,托盘里叠着一方厚厚的热毛巾,供她擦脸醒神之用,另一个侍应生的托盘里则倒了一杯冰水。
应隐用毛巾敷了会儿脸和颈,又喝了半杯水。人是熨帖了,精神也回炉了,觉得不清不楚的,闷头拎包要走。
商邵把自己当跟班:“我送你。”
“不劳你大驾。”她顶撞得飞快。
侍应生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应隐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迈了两步后,身体一崴,栽倒在商邵眼疾手快递补上的臂弯里。
“……”他不敢笑她,唇角的牵动十分细微,一本正经地征询道:“你这样我不放心,我的管家就在楼下,让他送你回去,好吗?”
俱乐部领班十分有眼力,不等应隐回答,已经先一步探手领路道:“电梯往这边请。”
到了电梯厅,领班得了眼色走了,将他们两个单独剩了下来。应隐攥着女士手袋的竹节手柄,上面缠着的丝巾都快被她给捏松了。她酒胆壮得很,恶声恶气:“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从一开始假冒身份,就已经说明你图谋不轨不安好心。”
商邵不置可否,转过脸去,看着她,好声好气地问:“那你教教我,我图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你得到了……”
“嗯。”
应隐一扭脖子,口是心非:“得到了我的讨厌。”
商邵轻轻地失笑一声:“你是不是当我不会难过?”
“少来花言巧语。”
“我是不是会花言巧语的人,只有你最清楚。”
应隐抬起脸望着他:“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商少爷。”
她赌气了一晚上,讲的话多少都带着气,眼神里多少都带着嗔,唯有这一句如此平静,仿佛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应隐不看他,没看见他咽动的喉结和眼神。
“我刚刚跟你道的歉……”他状似镇静寻常地问。
“一个字都没听清,一个字都没记住。”
电梯到了,他们一前一后进电梯,从俱乐部的三楼往下降。康叔开了一台车牌号单为“3”的迈巴赫等在道边,从后视镜里看见商邵,他下车,带着伞去迎。
夜空飘细雨,针一般。商邵撑开伞,笼着应隐静站一会。
“伞太大了。”他无声地笑一笑,插在一侧裤兜里的手,早已将那枚费雯丽藏表摩挲得温热。
再没有片场小镇那样大的雨,也没有小卖店那样不中用的伞,挡不住风雨,他的怀抱才有可用之地。
“送应小姐去她下榻的酒店。”他吩咐康叔。
康叔没有任何疑问,伸手道:“应小姐,请。”
应隐到了康叔伞下,随他走了两步,指腹绷着早已松掉的手柄丝巾,问:“那你呢?”
“我打车回去。”
康叔咳嗽一声,说:“现在这个时间这个路口,只能电召了。不知道雨会不会变大?”
商邵撑着伞一步未动,说:“冇事,我有伞。”
康叔一脸“Jesus”的神情,话里有话道:“马上就是八号风球了,今晚上这场雨不会小。”
商邵勾了下唇,对康叔轻缓地摇了摇头。他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不是他和她同乘一车的好时候,让康叔不必助攻了。
应隐哪里会听不出康叔的意思?可是上了车,在他发动的引擎声中,她满脑子都是八号风球,仿佛这该死的台风现在立刻就会登陆,就登陆在席卷在商邵所站的方寸之间。
“大叔……”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康叔呢。
康叔扶着方向盘,转过脸:“应小姐有事吩咐?”
“他不上车吗?”
“你愿意让他上车?”
“这本来就是他的车……”应隐将脸撇向框着浓郁夜色的车窗一侧。
“我去叫他?”
“嗯。”
康叔便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临下车前,他说:“虽然还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他能和你再见面,我为他高兴。”
再去请商邵时,并不费很多功夫。
“不知道的还以为闹脾气的是你。”短短几步路,康叔难免揶揄他。
“她不高兴,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商邵收了伞:“犯了错的人,还沾沾自喜的话,是不是太讨人厌了?”
“应小姐不讨厌你。”
“我知道。”
康叔:“……我就多余安慰你。”
商邵散漫的一声笑,将才抽了几口的烟捻了:“没多余,她一晚上说了不知道几次讨厌我。”
康叔为他打开车门,至理之言:“活该的。”
香港虽小,应隐的酒店却选得远,也要四十分钟车程。启程时还觉风平浪静的天气,行至中段便是狂风暴雨了。雨刷都近乎忙不过来,雨水在两侧车窗上流淌出鱼鳞状的波纹。轰隆几枚响雷从天边滚到耳边,紫色的闪电似乎是把温度也带走了。
应隐借着酒劲,倒是好睡。怕她冷,商邵为她盖上红色羊绒毯,又将她那侧的冷气风口调小。
应隐不觉,只把身上的织物裹得很紧。那上面的香水和沉香味顺着鼻尖飘进梦里,她蜷着身子,眉心一动,忽然从梦里醒了。
“你的三十岁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