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1 / 2)
舒梵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太过直接,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可转念一想,喜欢又如何,不过三分兴趣罢了。
他是天子,她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女,日后也不过是他充盈后宫中的一员罢了。
男女之事不过如此,正如她父母,卫敬恒年轻时不也对郑氏千依百顺、宁愿跋涉千里也要送她远行。
可后来呢?情谊恩爱都随着老去的容颜和后宅摩擦日益散去。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
一腔热血渐渐冷却,她原本的赧颜也渐渐消退,心里反有几分寒凉。
这么想,舒梵垂下头:“奴婢愚钝,实在不懂。”
屋里静极了,午后的日头透过暗色的纱窗映到室内,只余浅浅的光亮,像将暮未暮的黄昏。偶有微风扬起帘子,吹到身上微微发凉。
脚底踩在地龙熏热的砖石地上,却是暖和的。
这样一冷一热,倒像是置身于冰火两重天。
舒梵头也不敢抬。
李玄胤仍是静静地望着她,英俊的面孔上并无异色,只一双淡若远山的眸子深沉难辨,就那样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他淡然道:“下去。”
之后几日她称病,皇帝也没有再召她,像是把她给忘记了。
舒梵却觉得松快很多。
只是心里头仍牵挂着团宝,实在实难下咽。
又过两日天气急转,气温陡降,不刻就白雪茫茫。翌日起来,青灰色的瓦檐上覆上了厚厚一层霜色。
她更想念团宝,也不知他在庄子上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正思索着,就见刘全领着几个宫人进来,手里扬着拂尘面上又堆着笑。
还未靠近他就对她笑得脸上都起褶了,直唤她“姑娘,日安啊”。
舒梵正不解他为何突然造访,忽然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小小的身影。
她喜不自胜,紧赶几步上前从宫人手里接过团宝,眸中不觉渗出了眼泪,是喜极而泣的。
团宝看到她也是高兴得不行,趴在她肩头兴奋地嗷嗷叫,小胖手不停挥舞。
刘全叫人将东西放下,又遣散旁人才对她道:“陛下准了,让你将孩子带在身边。”
舒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本就不合规矩,她原本也只是心里埋怨他不让自己出宫,没想到他会这样破例,又想到太后,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当然,为生事端也为了安全起见,将孩子以‘寄福’的名义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但你随时可去太皇太后宫里看望。”
见她还愣怔着,刘全忙道:“还不快谢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舒梵忙福了一福谢恩。
见她没有别的表态,刘全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对姑娘的心思,天地昭昭。姑娘前些年在宫外为何事事顺利,可以开缎庄、置田产?若无陛下暗中庇佑,哪能万事顺遂?”
舒梵心里微震,垂眸不语。
她本就模样俏丽,端方之余不失娇柔明艳,低眉敛目安静地站在那边也是楚楚动人得很。
刘全知她通透,点到即止,也不多说了,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翌日她起早去当值,正遇昨夜大雪,庭院里的积雪足有膝盖那么深。舒梵走得艰难,到了紫宸殿鞋袜都湿了。
皇帝已经下朝,正由随侍的太监换上常服。
回头见了她,她心里一跳,却见他只淡淡扫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去了内殿批阅奏疏。
一上午舒梵只站在一旁替他研墨,低垂着眉眼很是安静。
李玄胤写完一个字,不经意抬眸便瞥见她。
有些日子没见,她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下巴尖尖,一张巴掌大小的面孔晶莹白皙,纤腰不堪一握。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时他在掖台清修,听见山林中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便登高望远,在山峰上朝下望去。
他目力极好,一眼就瞧见了一身杏黄色窄袖劲装的小姑娘在林中和丫鬟追逐嬉戏,背上背着个药篓,手里镰刀一挥就准确割下一捧药草。
裤脚束得高高的,露出两截伶仃纤瘦的小腿,却是矫健有力的,奔跑起来像敏捷的小鹿,不刻就消失在了葱郁的山林中。
彼时鲜活明快的她像闯入他晦暗生活里的一缕晨光,是阴暗的墙院里不得多见的明亮。
也让他驻满苔藓的心房上,被瞬息照亮了那么片刻。
那段时间,他受她师父费远照料疗养,又是戴罪幽禁之身,不见外客,唯有她陪伴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寒暑。
可惜她却不记得他了。
一开始她只是隔着丈远山峦听他吹笛,有一次隔着山林问他:“尊下吹的是什么曲子?”说好听,拍了好久的手,问他是不是京城中人,又说她师父说过,只有京中的贵胄公子才能吹这么好听的曲子。
他没理会她,漠然转身,只留下一地清幽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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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许久不言,一双湛黑的眸子定定锁着她,叫她一颗心更乱,愈发不敢抬头。
半晌,他收回目光,声音沉冷道:“去将鞋袜换了。”
舒梵一怔,这才瞧见靴子上的水渍将绵软的地毯洇湿了一片,忙不迭告罪,退了出去。
换好鞋袜再入殿时,李玄胤已经靠在榻上午憩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身上盖着的被褥有一角垂到了地上,舒梵犹豫再三伏低了过去,半跪着将被角揽起,正要替他盖回。
谁知不慎踩到了方才洇湿的地砖,收势不住,人一头往前栽倒,就这样不偏不倚摔到了他身上。
他的胸膛坚实温热,手按在上面触感分明,兼之午休时穿的是最单薄的寝衣,薄薄一层质料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温热肌理触感。
舒梵面红耳赤,想要起身,一截纤腰已经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略往上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