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没有梦,一瞬而过的白昼和夜晚。
清晨的雨林,宛如一处仙境。
已经有些记不清昨天发生的一切了,好像一场梦。
周围静悄悄的,林间依旧处在迷蒙的雾霭中,月光依旧洒在树梢,栖鸦常在,远方回声。隐隐约约,能看到笼罩着天地暗影中的直插云霄的迈灵山脉最高峰,但也仅在小小西南一角雄踞。雄关漫道,鸡鸣紫陌,东方稍有几分曙光。
身边终于有了几分亮光,迷雾一点点消散。云离不知道,自己像这样坐在这里,痴痴地不知看着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或者是,时间长河外的虚无缥缈。
这时才注意到,旁边有一片湖泊,天蓝色的小湖,如宝石镶嵌在丛林间。她慢慢地起身,一摇一晃地走过去。视线边界之处,都是美好的景致,大气间充溢满野花发出的芳香。地平线以内的声音仿佛都近在咫尺,但又无法触碰到,似乎又远在天涯。
清澈见底。未曾受到过任何外界的扰动,微风只在上空盘旋着,向来和湖面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湖底处,一段段的枯木朽株相互重叠,静静沉淀在泥淖间,仰望纷繁的世间,逃离在漫长的岁月旋律波荡之外,只等待着最终的将息。
也是这时,云离才发现,剑套里是空的。这么久,她都没注意到,也顾及不了这些。
云离缓缓走过去,丝毫不在意小湖边堆满的烂泥,双腿跪在地上,低着头俯看着澄澈如镜的湖水。她双手捧起一把水,直往脸上抹去,想要清醒一些。睁开眼,只看到一张疲惫不堪的脸,红肿的双眼和凌乱的头发。忽然,发梢几点水滴滴落,与湖面相碰,如死铃之声,立即泛起圈圈涟漪向外扩散,直到她的脸彻底沉浮在水纹之中。
两串冰晶般的泪珠,从眼眶溢出。旋即,绞杀般的痛感在心上扩散开。那熟悉的脸庞,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她紧咬着牙关,狠狠地将拳头捶向胸口,却再无法承受这痛楚。
泪水滴落,径直落在软泥间青荇的嫩叶上,然后被弹开,散碎成无数圆珠,倒映着寂静的森林。两只游隼扑翅而起,消失在茂林间。似乎还有蝉虫、青蛙的鸣声,又好像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细微的风轻撩着发缕,把它们温柔地吹起,再轻轻放下,就如一位母亲,摇着摇篮哄睡她的孩子。
她一个人,在这片湖畔,在万籁俱寂中,低声啜泣着,没有抚慰,只有痛苦和后悔……眼前的世界,她心中的世界,在一点点地崩塌……一阵阵的痉挛,如汹涌的巨浪袭来。
云离还清楚地记得,就在他们约定了一同外出的几天前,寒烟完成了授剑仪式,一个云言族青年迈向成年的最后的仪式,他便意气风发地站在祭坛上,和其他几个青年一道。督焰用云言族的圣物,即那把星分剑,从头顶划过。
那时,云离就站在台下,悄悄看着寒烟,怀着一颗,尚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心。
……
“这是你父亲的剑,是你的剑,怎么随便给督焰用呢?”
“我还太小,当然不能担任长老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父亲把星分剑传给我,而不是云含呢?”
“那说明父亲看重你呀。他一定是希望你能承担这份责任。”
“那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不,不是,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
每个人都有误入歧途的一时,可有多少人能及时地回头?我们自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到头来,才发现这不过是自我安慰。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也许,再回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或许是个神秘的部落,或许便和极天之柱有联系,而两个人,或许一不小心闯进了他们的禁区。她想弄清这些,想拿回她的剑,更想找到也许还在的寒烟……
云离坚定地向前走着,时刻观察着四周围,寻着之前留下的标记——用斧头砍凿过的树干,正在折返回那神秘的地域。她不甘心。
有那么一刹那,许多奇怪的念头闪过她脑间。可很快,它们变成了她畏惧的东西。云离也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不死心,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假如,那些人还在那里,一个人前去,无异于送死。她才二十二岁,才刚刚到了成年的年纪,她还不想死。可却又没有任何从大脑发出的指令让自己停下脚步……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前面没了标记,她继续靠感觉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也许下一秒,会有绿色标记的箭矢从她的耳畔飞过,锋利的箭头会划开自己的脸庞,淌出吓人的鲜血,也许就直插向自己的心脏,也许……她胡思乱想着……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却不再惧怕那些了,哪怕那只怪物一样的东西顷刻间冲过来……等等,她要复仇,那只怪物,是那只怪物杀了寒烟,这才是真正要做的事。
云离忽然看到熟悉的东西……
那是她的剑,直插在树干上。锋利的尖刃,将无数树皮上的地衣割裂,在湿气漫光中闪出灼目的光芒。握柄之处,似乎有暗红色的凝结的血液沾染,死气沉沉地垂向地面。
云离跑过去,把它拔出来。剑背上泛着青紫色的光泽,映照着她的面容。剑柄处是血迹,已经干了,但分明能触碰到,感受到那最后的一刻,他作的最后的抵抗。而自己,却在恐惧和害怕中逃离,懦弱、胆小……他根本无力抵抗,最后只有死亡………
背后突然出现了声响,云离慌张地转身,四处张望着,双手死死握住剑柄,举在身前……只是虚惊一场……但也足以脑中所有的冲动。勇敢地面对,不过是最初的念想。
在尘嚣桎梏中,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默默接受。仍旧,心头有挥之不去的哀伤。生命中的一些最珍视的东西,也不过和万物一样,易得也易失。
她摘下一片阔叶,找到一片湖水,沾上水,静静地盘腿坐在树下,把那些剑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掉,然后,就再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她轻轻地把剑插回剑套中。那些人,去了哪里?待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却没人出现在周围。这到底是为什么?云离极力排斥着内心深处恐怖的想法,但免不了还是有几分害怕。他们应当要出现了……
但是没有,没有任何的人烟,除了自己。
所谓纷繁五彩的大千世界,不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如此多娇,也无法完全掩盖住,其本质的野蛮和原始。这片大陆,有着复杂的历史、人文、科技,但只会看到很少一部分的人。深山之中,疆域之外,还有如此多的原始社会、各种各样的种族与生灵……而自己,不过是沧海桑田中的一粟。没人会关心那些自称探索者的死活。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变成像极天之柱这样吸引人的传说……
云离空想着,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为何不能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族中?为何不听进一些别人的劝告?为何要远离有现代文明的地区?为何要这样冒着未知的危险?
此时回头,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