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Chapter142 地狱来客(1 / 2)
Chapter142
1840年,今年的春天比以往来得似乎晚了些。
去年圣诞月的维尔福案热议度尚未褪去,今年二月初又一起重大罪案开庭。
德·莫尔塞夫伯爵被告了,据说是基督山伯爵向法国议会举证莫尔塞夫的身份与军功双重造假。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尔塞夫伯爵真的上过战场,有众多士兵可以作证,怎么会有军功造假呢?
很多人不明所以,在审判日当天集聚到了旁听席。
叫他们惊呆下巴的一幕出现了,传闻中已经死去的阿里·铁贝林总督夫人及其女儿居然出现在了法庭上。
一段尘封了十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十年前,约阿尼纳争取独立,原本战绩赫赫的阿里·铁贝林总督不知为何极速溃败。
法兰西援军也无从挽回其败绩,在这场对抗奥斯曼帝国的战役里失败。
突变背后,深藏阴谋。
凡瑟丽姬及其女儿海黛出庭指认,造成战场失利的根源就是在莫尔塞夫伯爵身上。
当年,这人还叫做费尔南,是作为法国援军进入了约阿尼亚总督府,深得阿里·特倍林的信任。
费尔南叛变,勾结奥斯曼帝国出卖军情,导致约阿尼亚战局骤变,一夜间血流成河。他将总督府的男性全部灭口,将女性都发卖给了奴隶市场,并且抢走了所有钱财。
然后,他改头换面成为古老家族莫尔塞夫的旁支后裔。
与奥斯曼方面达成金钱交易,奥斯曼军队在一些战役上让费尔南获胜。那些所谓战胜的军功就是这样来的,让费尔南得以进入了法国宫殿受封伯爵。
如今苦主终是得以发声。
凡瑟丽姬与海黛从希腊被卖到了意大利,又是辗转来到法国。十年来,母女两人生活艰辛,而仇人坐享荣华富贵,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幸而上帝保佑,没有让她们死在「人肉馅饼血案」中。
此次更是获得乐于助人的基督山伯爵帮助,能把这一纸诉状递向议会。
费尔南用尽心机戴上的贵族后裔面具被撕下。
他绝望地瘫坐在了审判席上,假面被撕破后,仿佛能看到他一脸的鲜血淋漓。
没人一个人同情他。
这种身败名裂的痛苦又怎么抵得上曾经死于他屠刀下冤魂的怨恨。
各大报纸的记者们纷纷思路泉涌,这段时间不愁交稿了,各种标题在脑内滚动播出。
《德·莫尔塞夫伯爵身世造假!》、《约阿尼纳惨败于奥斯曼帝**的幕后真相》、《19世纪背刺恩主的卑劣小人,费尔南·蒙代戈必须位列榜首》、《人肉馅饼案再添续集,幸存者劳拉竟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不用等明天,今天下午的各家晚报一出,这场大案会震动巴黎。
又一次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之下,费尔南辩无可辩,被当场判决入狱。
有些人猜测费尔南会不会像维尔福一样没出息,不敢面对牢狱惩罚而自杀。
有些人发现了一个巧合,近期被判重罪两位上流阶层人士竟然都是来自南部的马赛小城。
是巧合吗?
不,这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复仇,却罕有人知。
不过,旁听席上,梅塞苔丝瞧出了端倪。
她震惊于丈夫所犯下的罪行,原来这才是费尔南获得钱财的真相。不是做好事被选为继承人,而是洗劫了信任他的恩主一家。
更震惊于被认为绝无可能再见的人,时隔十五年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
他的容颜与气质发生巨变,几乎再也找不出一丝旧日的赤忱天真。而像是一只冷冽吸血鬼神,神出鬼没于极度黑暗中。
‘爱德蒙·唐泰斯’。
梅塞苔丝与费尔南结婚十三年,她几乎不再提起这个名字。
本以为前未婚夫死在了伊夫堡监狱,可他摇身一变成了基督山伯爵,递出诉状将费尔南犯下的旧案揭露于人前。
梅塞苔丝后知后觉,当年将爱德蒙判入死牢的检察官就是维尔福。从维尔福到费尔南,两人相继入狱,就是一场来自死牢囚徒的复仇。
十五年前未能完成的订婚宴,突然被抓走的未婚夫。
她一直相信爱德蒙不可能犯下死罪,更不是什么狂热拿破仑支持者。当年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内幕发生了,而现在发生的事说明旧案与费尔南可能相关。
这让梅塞苔丝心乱如麻,她不知该喜或惊。
喜,是由衷为爱德蒙得以离开暗黑死牢而高兴。
惊,是想起了维尔福一家的惨剧,只有瓦朗蒂娜一人得以生还。由彼及此,针对费尔南的报复,会不会延续到她与费尔南的儿子阿贝尔身上?
十五年的马赛水手一定不会赶尽杀绝,但十五年后在陌生伯爵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温和情绪,从地狱来的幽灵何谈心慈手软。
尽管无从指责这种复仇行为,但是阿贝尔是她的孩子啊!怎么能忍心看到儿子被父亲牵连,被针对性报复。
梅塞苔丝心如刀绞,不敢再多看爱德蒙一眼。
愧疚、高兴、惶恐、痛苦等等,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狠狠折磨着她的心。
庭审结束后,基督山伯爵府迎来一位意料之内的访客。
爱德蒙在法庭上见到梅塞苔丝,便知道她震惊的眼神不只因为获知费尔南的罪行,更是认出了一只不可能出现的幽灵。
“费尔南夫人,好久不见。一别十五年了,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爱德蒙神色平静,仿佛没看出梅塞苔丝的五内如焚,也仿佛不再怨恨被费尔南诬陷入狱的痛苦经历。客套地说起一个人没有变化,乍一听像是夸奖,赞美对方容颜不老。
他微笑着,似乎单纯与老友重逢般叙旧聊了起来。
“见到您的模样,不难看出这些年来您过得不差,锦衣玉食,有了一个活泼伶俐的儿子。这样就好,作为旧友,我希望您生活顺遂。”
梅塞苔丝鼓足勇气登门,一方面是为了解当年的全部真相,另一方面是请求爱德蒙不要迁怒于她的儿子。当听到这番寒暄,她一肚子的话更不知要从何说起,甚至不敢与爱德蒙对视。
爱德蒙没让气氛冷场,语气更加轻松,“有关您的来意,我已经猜到了。您一定是来感谢我的。
您想谢谢我,为您揭开枕边人的真面目,让您能活得更加清醒了。不必多谢,相识一场,就当是送您的一份重逢的薄礼了。”
梅塞苔丝愕然抬头,终是听出了这些话中的绵里藏针。十五年的别离,一场冤狱之灾,彻底改变了她曾经认识的男人。
刚刚爱德蒙说她变化不大,不是夸奖,而是暗讽她仍如当初般天真又软弱。
半晌沉默,她终是一鼓作气地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那封诬告我的信,其实出自您的丈夫之手而已。”
爱德蒙说得云淡风轻,“后来的事,您也目睹了部分。我因此被判入暗无天日的死牢,我的父亲自此一病不起。”
他又是感谢地说:“正好您来,我也要对您说一声谢谢,谢谢您在父亲病重之际照顾了他一年半,没有让他横尸街头而死。”
梅塞苔丝如遭雷击,瞬间面如灰土,十五年前令她痛苦不堪的往事似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头来到让自己的命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这个真相让她无法控制身体,颤抖起来。
冬天走向尾声,春天即将到来,却仿佛有一股来自西伯利亚极寒之地的冷风钻入了骨髓之中,冻得她血凝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