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不具力量的至强者(1 / 2)
“凌霜!”
秦永昼匆忙抱住他, 急声开口,手上却忽然触到一股温热。
雪狼在喉间低呜一声,无力地伏倒下去。
温热的鲜血转眼就浸透了雪色皮毛,乌木的箭矢狠狠穿透腰际, 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指粗的箭矢将雪狼的整个身体都已穿透,看得出下了多狠绝的力道。以刚刚的位置,如果不是雪狼及时扑过来, 这支箭说不定就会直接穿透秦永昼的胸膛。
“不要紧的, 别怕,不要紧的……”
秦永昼哑声开口, 喉间滞涩得几乎喘不上气。手上片刻不敢耽搁, 正要将箭矢砍断, 却忽然被一只雪白的前爪轻按在手上。
雪狼靠在他臂间, 急促地喘息着, 乌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显出无声恳求。
“凌霜, 我是你的承受者, 你让我把箭取下来, 把箭取下来你就不疼了。听话, 好不好?”
抚了抚雪狼的颈毛,秦永昼哽声开口, 就要替他把那支箭砍断拔除。
“错了, 你根本就不是它的承受者。”
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秦永昼心口一沉, 猛然抬头,朝林中望过去。
一头接一头的猎狼从林中现出身形,为首的灰狼一步步逼近,望着眼前这个曾经击伤过自己的人类少年,眼里显出嗜血的残酷杀意。
秦永昼半跪在地上,护着雪狼的手臂收紧,冷声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四年不见,你倒长了点本事。”
秦元洲缓步走出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冷笑一声:“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伴生兽和人类共同生活之后,最多三年,身上就会显出相同的记号——你看他的身上,有任何地方像是有记号的样子吗?”
秦永昼怔然听着,本能地望向怀中的雪狼,眼底渐渐透出不安。
他确实从没替雪狼承受过任何伤害——无论是他们刚离开族人,在夜雨中一路逃亡,还是后来被狼群围攻,险些就丢了性命。这四年里他们并非不曾遇到过危险,雪狼时常会刻意避开他,有时候甚至会在外面过夜再回来,他却从来都没有生出过半点怀疑。
他竟然始终以为,只是因为雪狼天赋异禀,或是那位神明真的听见了他的祈望……
雪狼无力地靠在他臂间,血已经不太流了,呼吸却也渐渐微弱下来,只是黑澈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凌霜……”
即使不相信秦元洲的话,看到雪狼的反应,秦永昼心中也已隐隐生出不安,已经扶上箭尾的手一颤攥紧,又强迫着自己收了回来。
同等的伤害,对于人类来说有能力承受,雪狼却未必就能受得住。
如果这支箭拔–出来,却不能将受到的伤害转移到他身上,到时候光是拔箭引起的失血,说不定就会要了雪狼的命。
他赌不起。
“没关系的,别怕,我先带你回村子里,村子里有大夫,你不会有事的。”
压下心底的不安,秦永昼半跪下去,想要把重伤的雪狼抱起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狼嚎。
应着头狼的嚎声,群狼迅速将他的去路拦住,伏低身体,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永昼,它既然不是你的伴生兽,就意味着它是自由的,谁都可以同它契约。”
秦元洲缓步上前,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丝毫没有带上身旁狼群的杀气,语气依然耐心平缓。
“它受的伤很重,你的年龄不够,还不能同它正式契约。现在唯一能救它的方法就只有叫它和我契约,叫我代他承受伤害,不是吗?”
秦永昼的动作忽然微滞,胸口窒闷得几乎喘不上气,把身体渐冷的雪狼抱进怀里,轻抚上他被血色浸透的皮毛。
即使再不愿承认,秦元洲的话也无疑是对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叫雪狼尽快同人类契约,然后把受的伤转移到人类身上。
这也是大部分人类捕获守护兽常用的方法,许多猛兽都会在濒死之际选择屈服,从而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少年半跪在地上,手臂紧绷得几乎僵硬,胸口激烈起伏。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够保护好雪狼,以为他们会成为注定的伙伴,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他必须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永昼,你最好识相,不要叫我做出不得已的事来……”
见他依然固执不动,秦元洲的声音渐渐阴寒,透出与狼群共通的杀意。
他原本还以为这个侄子和雪狼之间存在着某些特殊的羁绊,为了不对雪狼造成额外的伤害,才会一再对秦永昼留手。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雪狼没有主人,自然也用不着再有什么忌讳。
受到他情绪的影响,头狼也再度刨了刨地面,做出了攻击前最后的预备姿势。
已经没有再迟疑的机会了。
秦永昼眼眶已经发红,手臂上的力道却依然轻柔小心,在雪狼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亲,才要把他放在地上,雪狼却忽然低呜一声,打着颤站了起来。
那支箭伤到了内脏,雪狼的嘴角都已经流出些血迹,身体摇摇晃晃,却依然拖着轻轻颤动的箭尾迎上狼群,将尚在怔忡的少年护在身后。
雪色的身影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大半个身体,却依然毫无畏惧地直面上凶悍的狼群,身体同样缓缓伏低,做出威胁的姿态。
苏时可一点都不打算和什么人契约。
一个人只能契约一只守护兽,虽然看到秦元洲解除掉现在的头狼契约,再契约上一条毫无战力的萨摩耶,结果大概会十分大快人心。可契约毕竟是契约,除去共享伤害之外,总还有些额外交融的东西。
自己只是受了点伤而已,对方现在可是打算要秦永昼的命,他还是得尽快吓退狼群,把人带走才行。
有止痛剂在,箭伤不觉得疼,只是身上冷飕飕的没力气,不算什么大问题。
苏时蹬稳地面,有些血色已经将纯白的软毛打湿了,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难得的杀气。
浴血的雪狼双耳向后背起,犬牙龇起,喉间发出威胁的咆哮。
原本已经准备进攻的狼群忽然迟疑,有些居然夹起尾巴向后退开,剩余的也大都犹豫着直起身,目光落在那一团染血的纯白上。
……
大雪团子。
狼的记忆力其实并不算好,却依然记得几年前曾经见过的奇怪同类。
当初的小雪团长大了不少,却并没有变成普通狼的模样,几乎就像是照着小时候的模子放大了几倍,一身洁白的软毛看着就好蹭。
叫声也好听,嫩嫩软软,一点都不像别的狼那样嘶哑粗犷。只是伤得似乎很重,身体摇摇欲坠,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狼群心软。
狼群不想动。
发觉了狼群的异样,秦元洲蹙紧了眉,再度朝头狼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头狼长嚎一声带头纵身扑上,苏时正准备迎击,眼前却忽然几乎不差分毫地划过几道灰影,将头狼拦了下来。
从没被自己统帅的狼群反戈相向,头狼恼火地粗声咆哮,围上来的狼却只是努力地晃着僵硬的大尾巴,一味拦在他身前,努力想要缓和着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的局势。
苏时错愕地竖起耳朵,来回望了望,身体忽然一轻。不及回神,已经被秦永昼抱在怀里,拼命往山下赶去。
这样几乎早已注定的局势居然也会生出变故,秦元洲气得要命,立即下令追赶上去。在头狼的一再催促威胁下,狼群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追在后面,嗅着雪团一路滴下的新鲜血迹,脚步就越放越慢。
头狼却没有压制速度,不多时就已赶上了秦永昼,长啸一声纵身扑上去,却忽然被草丛中射-出的一支箭狠狠擦过左耳。
激烈的痛楚叫秦元洲闷哼一声,抬手捂住耳畔,尖锐的嗡鸣声令他一阵眩晕,已经有鲜血从指间流了下来。
高大的中年猎户从树丛中钻出,手中还握着劲弓,一眼就看到了秦永昼怀中的雪狼,蹙紧了眉大步过去:“小昼,雪狼怎么了?”
“葛叔!”
见到他的身影,秦永昼眼眶一酸,快步迎上去:“凌霜受伤了,我想带他去找医生……”
“快去,这么重的伤,耽搁了可就危险了。”
扫了一眼雪狼身上的箭矢,猎户的神色也严峻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包淡黄色的药粉,撒在雪狼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