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穴(2)(2 / 2)
曳竺立在荒芜破败的皇宫之中,断壁残垣之间,孤身一人。
身上穿的是亲王的袍服,金色的丝绸上银线在衣摆处描绘迷蒙云气中的海外三山,在衣襟与袖摆出描绘了慢慢飘落的木叶。一根木色的簪子将长发盘踞,曳竺闭着双眸,静静矗立,感受着宫殿的沉寂。
“你们怎么来了?”他忽然开口,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另一个声音响起,迟夕领着烟波和棂裳一起走来,他看着他放在剑柄上的手,笑了笑,“令尊令堂想你们表兄弟和睦相处,可是最终还是成了这样,松茂之名,多少是讽刺了些。”“……暮光,你来此,应当不只有来看我笑话的目的吧。”曳竺蹙眉,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还带着幽冥域的亲王?”“我如果要来看你笑话,就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迟夕气定神闲地拂袖,略微稀薄的暮光盘旋,将周围瞬息之间出现的怨气吞噬,“我是有事,来和你商议。”
曳竺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松茂剑的剑柄:“好。”金色的光芒流转,打开了博山幻境:“博山,你应该也知道。”迟夕颔首,棂裳则有些畏惧地牵住了迟夕的手,向烟波毛茸茸的身子那儿的缩了缩。“我不会再伤害你。”他的声音借着幻境中盘旋的凤鸣来到他的耳畔,棂裳讶异地看去,那边的青年依旧一动不动,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迟夕无意去掺和他们的纠葛:“幽冥域国即将迎回他的帝姬,彼岸·寻念,是为众神之巅的神明,忘川,知生知死,亦知阵法。”
“容我打断,暮光。”曳竺抬手,迟夕停了下来,依旧望着他。
“你……好像是跟之前,不一样了。那位彼岸帝姬,何许人也?竟能让你改变?”迟夕不再看他,仰头看向天穹——天顶倾颓,阳光倾泻——“我正要说,悯彻,你真应该耐心一些。彼岸去到幽冥域时,丹穴山荒芜已久,所以她归来后,你们不要打扰她,尤其是,不要让她插手你们的事情。”迟夕说完,看向他:“至于彼岸帝姬是何许人也……我希望你能自己去看,以平等的姿态。”
曳竺垂眸笑了笑:“能让桀骜不驯的暮光生出守护之心的人可不简单,这么多年果真沧海桑田——我明白了,丹穴之事,我自会处理,无需她的介入。”“你若是之前没有那般自视甚高到僭越掌控,雍颂清珥也不会互相折磨至死,你们兄妹也不至于有如此之大的裂痕,数百年都无法弥平。你们的事,我已经叮嘱幽冥域国和幽冥域不必插手,且照你的意思处理,结果自然你自己承担。”迟夕语调平平,“我通过暮光知道了你的实力大不如前,对战饕餮,连你的凤凰心都被他吞噬——可想而知你现在有多少孱弱。饕餮的调虎离山之计把你还有雍颂清珥一起引开,满天的污浊之力污染了整座丹穴,后来饕餮被封印,这里的污浊之力也就沉寂下来。但是你从轮回里脱身之时,就应该明白过来,凤临沧瀚的椿楸封印就是当年雍颂献祭换来的。”
“椿楸封印被我以凤凰骨重铸,你和叠嶂、浩渺两位殿下已经加固,虽不如榮榮,但还可以勉强凑合。所以你的意思是,椿楸封印松动,也会导致污染丹穴的污浊之力复苏,对吗?”曳竺看向他,金色的眼瞳灿若朝阳,“所以你特地带了幽冥域国的亲王?”
“算是吧,亲王想为两国外交出一份力,我便在徜霆的应允下带他来了。悯彻,在你面前的,除了一位亲王,便没有其他幽冥域国的人了。但是,我以义兄的身份,施压于你,若敢伤亲王一分,幽冥域国宗室必将十倍奉还。”暮光流转,虎视眈眈,迟夕的声音虽无变化,但足够让人感觉到威严。
“那么,我悯彻·曳竺以丹穴博山亲王,幽冥域悯彻帝君的身份在此立誓,定护亲王周全。”曳竺明白迟夕素来说到做到,而且他的身份和实力依旧不容小觑,便开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幽冥事务有我在,亲王不必多担忧。我教过你暮光传信的方式,好好利用。”迟夕摸了摸棂裳的脑袋,低声道,“保护好自己。”
棂裳点点头,他松开了他的衣摆:“夕阿兄且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让哥也不要担心。”迟夕摸了摸烟波的脑袋,颔首:“好。今日暮光就不多留了,各位,有缘再见了。”
两人目送他们离开,然后相对立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选择什么……烟波,你觉得,裳儿会如何选择?”迟夕半阖双眼,忽然问他。烟波沉默了一会儿,叫了一声,语调里有些为难。“确实不好预测……我只想他能够将心结解开,毕竟这种事情留下的创伤,可一点都不轻,留下的耻辱,更是刻骨铭心——连迟来的爱意都无法洗去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