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看着喻凛骑马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方幼眠适才转身折返。
回到玉裳阁,整个人即刻舒缓了下来
有喻凛这尊大佛在,总觉得压抑不自在,不知为何,她总有意无意感觉到喻凛的目光老是跟随着自己,可留神细看,又捕捉不到他的视线。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喻凛没有看她
是因为他出众挺拔的身量以及高不可攀的地位,给人的压迫感和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一些,叫你根本没有办法忽视他的存在,即便他话少得不似崔氏或者基他喻家人那样唠叨不休。在喻凛跟前,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就怕落到他眼里出一点错
零歌抱怨,“大人公事好忙,才跟姑娘圆房一日便要离京,您怎么也不问问大人确切几时归来,好去接大人呐?她很希望方幼眼和喻凛亲密一些,早点得个一儿半女,方幼眠后半生有倚靠,她跟在方幼眠身边,日子也能好过,免得久久没有动静,崔氏叫喻痹纳姨娘,她被人排挤下去方幼眠淡淡道,”他办完事就会回来了。
何必问?接什么呐,她对于喻凛避之不及,并不想往他的跟前凑,
喻凛身居育位,事情自然是多的,多些好啊,不归家更是好,她巴不得喻凛一直不在家
后几日,府上岁月安静,有宁妈妈在,方幼眠也不怎么事无巨细管事了,只偶尔看看账
多事的婆母,小姑。婶婶们被罚禁足,没人时不时前来搅扰亦或叫她来回跑了析腾,站在廊下立规矩,真真是难得过了一阵少见的舒坦目子,也算是她嫁进喻家这么多年最舒服的一段时目了,除却第一日来葵水有些不适之外,基余几目都还好。她应下的货做好送了出去,酬金也拿回来
期间还收到了千岭送回来的家书和捎带的物件,第一封来自嫡母,方幼眠只匆匆看了一眼,除却字里行间惯有的驱使敲打,还有罕见的关怀奉承,甚至给她回送了一些礼。想来是喻凛送的那些东西叫她长了面子,嫡母也稍微对她客气了一些,往常可从来不给她带什么,也没有过关怀,嫡母不问她要什么,方幼眠都感恩戴德了。其中方家备办回来的礼中,最珍贵的是给喻凛的芙蓉石琉璃玉,成色好不说,还很大,足见下了血本,这样也好,喻凛给的物件,她们自己还了礼,也不用她操心。另外一封家书来自弟弟妹妹,妹妹说她体力越来越好了,不单能下地行走,甚至可以跑动了且不怎么大喘气,弟弟功课也越发上手,就等巩固稳走,只待科考。他还帮着书院的夫子们一道誊抄整理昔年的卷宗书籍,夫子夸他字写得又快又好,除却能得到一笔酬金,更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他用赚来的第一笔酬金买了两支珠花,一支给了小妹,一支寄给了方幼眠这个长姐。
摩挲着珠花圆润光滑的表面,方幼眠心中消过一阵欣慰,忍不住把家书和珠花拥贴至心口,缓缓闭上眼,她的目子终于越来越有盼头了只是好景不长,上神节越近,也昭示着喻凛快要归家。
方幼眠盼着他手头事情没有解决,拖延些许时目,谁知上苍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祈祷
喻凛不仅回来了,时日甚至提前了
方幼眠听到消息小厮来传话,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他先进宫复命,而后才归家
此次靖州之行,抓到了逃离的刑犯不说,更挑干净了凶悍的匪患,还把靖州贪污官员的佐证给抓到了,喻凛梁夏战神,大都督的威名,经此,更是响彻南北。零歌告知她,宫里赏赐先一步下来,外面都听到了风声,短短时日,把他传得神乎其神,喻家的下人出去采买时,回来走路都神气了不少。方幼眠正低头整理东西,没应话
喻凛的确厉害,可她没有身为妻子与有荣焉的感觉,听见这些,只感觉像是在听旁人的事一般毫无波动“姑娘,您福气真好。”雯歌再次感叹,
她手一顿,蹙了蹙眉,不大喜欢零歌说的这句话,“....
倒不是担心喻凛丰功伟绩层层叠身,她配不上
是因为喻凛越厉害,喻家人越会用他的荣耀来贬低打压她,好听些的,就跟雯歌的赞叹一样,则是说她烧高香了能有这洪福嫁给喻凛,难听些的,又在骂她的家世,有时不单是她自个挨骂,就连姨娘和弟弟妹妹也要无辜跟着接脏水。故而,她很不喜
喻凛提前归来没有告知家里,喻家的人都不知晓,因此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大家子大张旗鼓在门口接他,长房只有方幼眠一人带着丫鬟,其余是听到了风声过来的三四房长辈,倒不拥挤匆匆一眼交托了嘱咐,喻凛先去碧波斋给老太太复命,而后又去静谷庭看望崔氏和喻将军
被禁足的这些时日,崔氏气得很,她埋怨喻凛和喻将军,胳膊肘往外拐,更憎恶方幼眠,叫她最亲的人与她离心,整日里都在骂方幼眠,话语无尽难听,秋玲一直在侧安抚。从下人口中得喻痹又立功的消息,对儿子的怨恨瞬间消失了,因为喻痹又给她长了脸,只可惜,一个月的禁足还有几日才能出去,不然总要约人打牌风光风光,好出出禁足的闲气。喻凛来看她时,说了会话,崔氏装模作样可怜兮兮陈情了一些对旧事的愧疚禁足的不好,想要喻凛去找老太太放她出去,好歹别耽误了过上神节。谁知喻凛不应,崔氏心中不快,收了喻凛从靖州回来给她带的东西,惧于他说一不二的威严,到底没吭声,如前一样抱怨他不孝顺,是不是眼里她没这个母亲了。面圣之后,交托了公务给刑户两部,见完亲长,喻凛总算是松乏了,微微阖眼,捏着眉心
去玉棠阁的路上,不禁回想到那日在府门口送他的妻子,刚刚进门都没怎么得空看她,方氏柔顺安静的样子浮现脑中,步履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他还记得,临别之时约了方氏一道出游上神节,她也应下了,说是等他归家
问了一下府上的人,这些时目她可有出门,小厮说没有,少夫人一直在家,
再过三日就是上神节,瀛京的街市上已经有了热闹的景象与家中的宁静截然不同,不知方氏见到,会不会欣喜愉悦男人忽而大步流星步履生风,千岭等随从险些被甩在后面,大人走得这样急切,莫不是要出恭亦或是回去沐浴更衣不明所以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可到达玉棠阁院外,男人原本快速的步伐又降了下来,欲步又止,仿佛近院情怯?弄得随从们更是一头雾水。喻凛没叫小丫鬟通传,兀自进去。
玉棠阁与离开之时没什么区别,花草葱郁开得正好,廊下琉璃灯盏和平安流穗换了新的,到了院内,透过大开的窗桕,见到了适才脑中想到的姑娘,她正领着小丫鬟们整理清点宫里送来的赏赐,登记造册中。方氏穿了一袭淡紫色双蝶云形襦裙,外置了件烟罗披帛,头发用一支珠花挽了个归云髻,耳铛都没带。还是很淡雅的装素,旁边的小丫鬟戴了绢花,乍眼之下都比她光鲜靓丽,可盖不住方氏的好颜色,在人群当中,她握着一支笔专注在写,最吸引人的视线。“大人万安。”内门的小丫鬟们行礼,她才恍惚发觉他回来了
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迎接,第一句是吉祥话,“恭贺夫君功成身返,平安归家。
今日庆贺他的人有很多,耳边听到的吉祥话各式各样数不胜数,别人说的都没什么感觉,唯独听了方氏的庆贺,他心里竟觉得莫名欣悦爽气。明明她的庆词没什么出众的,也不显得奉承,就是很平常一句,可就觉得不一样....
男人的薄唇也,几不可音微扬起来
他道,
“嗯,多谢。‘
看着方氏的脸庞,没着胭脂,有些寡淡苍白,瞧着怎么好似生病了。
“你身子不适?”他拧眉问
方幼眠微愣,并没有,不过是因为方才送来的常赐东西太多,玉裳阁人手不够,小丫鬟们搬弄的时候,她也搭了一把手,累的,“多谢夫君关心,我身子无事。”方幼眠摇头否认
“果真么?”喻痹又问,看着她,总觉得跟前段时目他离家之时相比,清瘦虚弱了些许,本就巴掌点大的脸越发小了,那双眸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润亮“果真。”她应下
喻凛的视线又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方幼眠虽不解却也由着他看,好一会零歌说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他总算是收回了视线,抵唇清咳一声往里走入净房。方幼眠脚步顿在原地片刻,看了净房一眼,不大理会喻凛的莫名其妙。
她接着打理物件,落笔刚写了两字,忽而想到一计,或可托病,回避了喻凛要带她外出的念头
上神节虽说有趣,可到底真的很不想和他一道
目前几目,她在蜀地的好友吕家姑娘来了信,说是跟随家中商队来濠京做生意,多年不见心中想念,想约她去川福楼一聚吕家经商。商户纵然腰缠万贯。可身份在世人眼中很是低下。怕跟喻家亲长请示了不得出门去相聚。即便是找老大太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叫她点头方幼眠打算隐瞒下来,找个能出门的名头便出去了,主要是如何推诿了喻凛呢?这是目前最棘手的事想了几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推脱,怕被很能洞察人心的大都督兼并刑部跟审刑官喻大人察觉她在撒谎,今日经过男人一句话提醒,便以抱病静养罢?她生了病,喻凛肯走不好带她出去了
虽说方才已经回绝了,却也不妨碍她明日佯装一二
喻凛沐浴出来时,动作很快的方幼眠已经把赏赐之物给整理好了,该到收拾他从靖州带回的那一批,虽没有赏赐之物名贵,可数量只多不少,且物件繁杂,各种各类什么都有,有些东西,方幼眠甚至想不到,也叫不出名字是些什么。过完一些器械暗器之类的,到了一个梨看木做的箱笼,静坐一旁,由着千岭给擦拭湿发的男人抬了眸亲看着她打开箱笼里面是他在靖州首饰铺见到的珠钗头面,还有几匹上好的绸缎,并几身女子成衣裙衫
本以为她见到了这些,会跟喻初一样心生欢喜,毕竟没有姑娘家不喜欢钗环首饰的,谁知方氏竟真的只是看了眼,然后淡淡挪开了视线,便由着丫鬟清点,她埋头写字登记册子,就要装入库房。喻凛搁下手里的骨瓷杯,叫住了她,“不必放进去。
循声,她转过来,眼神询问为何?
“这是给你的。”喻凛微叹一息
方幼眠愣住,留意她神色的喻凛没在她脸上看到欣喜,只见纠结,她似乎跟收到印信一样,又不想要喻痹屈着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卓面,淡声道,“家中亲长女着人人都有,这是属干你的份数。她有些不信,下一息果然张口表达,“...可适才清点夫君给家中女眷的份数,似乎没有这样多且贵重。喻凛清咳一声,又在撒谎,“赠礼我是分散装的,适才拜见长辈,我已经提前命千岭送了。
即便没有这回事的千岭,眼观鼻鼻观心,附和自家主子的假话,面不改色颔首,“是的,少夫人。心中忍不住暗暗两句,什么人人都有,明明少夫人唯独一份。
老太太和夫人以及初小姐的礼虽也贵重,可数量比不上少夫人的这样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氏还在犹犹豫豫
喻凛直接道,“你收着罢,若成衣裙衫不大喜欢样式,把缎子交由绣娘,给你裁几身喜爱的衣衫,上神节可穿了出去游玩。方幼眠沉默当中品出男人口吻当中的不容置喙,最终点头答谢收下了。
她把前几日方家嫡母送给喻凛的还礼在这时候提了一嘴,只见男人神色淡淡,颔首表示知道了,早些时候,千岭已禀告过他。她淡哦一声,结束了此次两人的对话
头发绞干之后,喻痹又吃了一盏茶后去往书房写此行的境遇公文,待忙完出来,玉棠阁内堆积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恢复了惯常的明亮干净,晚膳摆上了桌用膳时,他道,“过几目上神节你随我出去,恐要先去见几人一道用个午膳
见她神色微凝,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喻凛解释道是今日进宫撞见同僚,他们邀约一道吃酒为他祝贺庆功,实在推脱不过,只得应下,看出她似有不愿,以为她胆怯害怕,喻凛轻声安抚道,“你不必怕,届时跟着我就是了,他们也都带了家眷,不单你一个,无需忧虑尴尬。方幼眠都不想跟他出去,别说是跟着去应宴吃酒了,想想那场面,都知道有多无趣,心中很是抗拒。这次他领功折返家中不办宴,好不容易得个空,到头来又要出去应酬,虽说不用忙厨房的事,可到底也累人得紧,面皮子挂着假笑听着那些朝臣说话,比陪家里或者上门的亲戚女眷更累。她不要
不久前才讲身子无碍,眼下在这关头又推辞,只怕被喻凛看出破绽,方幼眠只得先应下,点头嗯好。几句过后,用膳结束,各自又有事忙
一刻过后,宁妈妈过来道,老太太叫两人过去陪她说会话
期间提起上神节,听说喻凛要带方幼眠出去,老太太很高兴,实际上,她叫两人过来,也是因为此事,没想到不等她铺垫张口,小两口已经约好了。她满意点头,跟喻凛嘱咐,“你公事再忙,也不忘幼眠,祖母听了欣慰,多带你媳妇出去走走,她总在家里闷着,往日无事也不出门,我有时也担心她,只是我老了,不能带着她出去。宁妈妈边给老太太摇扇子,也边笑着道是啊,“大公子不知道,少夫人自打嫁进来后啊,除了逢年节礼外出跟着家中拜庙,亦或是陪同夫人和老太太出门,其余自己一次都没有出去过呢。宁妈妈之前跟在方幼眠身边,也十分诧异,她竟然这样沉稳安定,静得下心
喻凛神色一顿,他同样感到不可置信,余光落向身侧静默听着祖母说话的妻子
方幼眠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抬了抬眼睛,没说什么辩解为何不出去
”....
喻初与她年岁一般大,家里不过分拘束管教,整日里四处疯跑游玩,月初挨了罚之后,哭了一段时日,怕又招惹喻凛不快,挨斥麦打手心抄书,眼下又跟着她的手帕交一道下江南去了,自家兄长都外出回来了,她至今还没有回来两相比比,方氏却能在家中待得这样久?
距她嫁进来,这时日可不是几日几月,而是几年。
真的是她本身性格文静使然的么?果真有二八年岁的姑娘没有一点想外出游玩的心思么?太少见了。喻凛隐约明白几分方幼眠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背后的缘由了,总一个人待着,在家中忙这忙那的琐事,又没个知心说话的,久而久之,再跳脱的人也能静下来别说她从蜀地来,瀛京没有相似的人
话说起来,方氏平日接触最多的人应是母亲和祖母,祖母常年礼佛,碧波斋是整个喻家最幽静的地方,常年只有木鱼的敲打声,剩下...母亲对她过于苛刻,往日多数非贬即骂。喻痹眉心蹙动,越深想,心中越是不禁升起钝钝的闷意
他应声,“祖母放心,您的嘱托,孙儿都记下了。”他又看了方幼眠一眼
”这样便好,你们好好过日子,祖母开心。”老太太赞许点头,她乐于见到两人增进情意,这样,她也能早点抱上重孙了。回玉裳阁的路上,顺道消食。
顺应方幼眠的步伐,喻凛一开始就走得很慢,因为不想她落在他的后面
夜风习习刮过耳畔,廊庑下的池水映着月影,还有缓慢移动的一高一低的男女身影。
他侧眸瞧着她低垂的面庞,幽静得要命
不觉叫出她的名字,“方氏。
旁边的姑娘侧头看过来,和前一样,只用眼神询问,有何事
喻痹间出在席间便产生的疑惑,不过换了一个口吻,变相探听她为什么不出去
”你来濠京这几年,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方幼眠静默片刻,自然是有的,瀛京是梁夏的都城,繁荣昌盛,跟蜀地的风情人文迥然不同,她想看看濠京,四下逛逛。可上瀛京是受了方家的命令,拿差定辛书,带差任务来的
从没有属于自己空下来的时目,自打一嫁进喻家,崔氏便给她立过规矩,没有什么事,不许抛头露面,不许胡乱结交人,一嫌她不够面,二叫她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怕她做什么都丢人,索性就不允她做了时过境迁,昔时想去游玩的念头也被生计琐事一点一点磋磨掉了,变得没有什么所谓
这些事情繁杂,莫道说来无趣,又牵扯崔氏,那可是喻凛的生母,喻凛虽说是她的夫君,枕边人,可她并不想和喻凛诉说心事。故而摇头,“并无。”断了他的话,免得他再刨想追问,问一些有的没的
看她并不想说话的样子,喻痹没有追问了,他也并不擅长与姑娘攀谈,话茬再次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