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着火了(2 / 2)
她走到赵爱国身边,悄悄道,“格式、名目都不对,这么光明正大,估计是感觉我们不懂,想套路我们。大队长,我觉得账目清楚是最基础的,还是叫他另填单子,别回头我们说不清,他也说不清。”
赵爱国觉得有道理,就扬声跟柜员说了一遍要求。
柜员脸色变了变,眼神落在梁芷身上,盯的人头皮发麻。
但碍于人多,到底没说太难听的话,甚至因为不想惹事,真照着梁芷说的重新操作了一遍。
张强看来看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心里暗暗觉得娘们事多,梁芷说不定就是故意搞这一出,神神叨叨,鸟用没有。
不过梁芷是女人,他心里看不上,嘴上却懒得计较。
单子确认过没问题,和东西也都对的上,赵爱国这才放下心。
三个人合力把东西抬到牛车上,张强一个人拉着从合作社出来,忍不住单独跟大队长叨叨:“其实真没必要,就像那柜员说的都是公对公,出了岔子,他自己也讨不到好。”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伙子人急匆匆转了过来。
带队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急的浑身冒汗,眼圈通红,眼瞅着都要哭了。
“同志,你好,你给的东西怎么对不上?我们明明买的是一吨,拿回去称了以后只有1800多斤。这中间还有一百多斤呢?”
一吨差不多两千斤,这中间可是少了100多斤呢,绝不是个小数目,难怪别人着急。
他们急,柜员一点也不急,拿着老汉手里的单子看了看,笑道。
“你们是不是自己校对过,然后签的字?你看单子上都有你们的名字哩!”
老汉急道:“没、没有校对,你叫我们签字,我们不就立刻签了?哪儿来的及校对……”
柜员剔了剔牙:“那我不管,我们只认字,上面清清楚楚有你们的名字,就代表你们把东西拿走的时候,是清楚自己拿了什么,拿了多少的。”
“所以到底是在我们柜台这儿少了,还是你们在外面弄丢了?真说不清。”
他说着,还从边上拉出来一个木头做的牌子。
上面写着“离柜概不负责。”
“同志,同志,你不能这样,要不你对对账,查查账目什么的?”
老汉是真要哭了,就这么些钱,全都是队员们凑的,多了少了,大家伙儿心里都没数?不可能的。这还不是最愁的,最愁的是肥料出了岔子,来年的收成怎么办?
人哄地,地哄人,哄来哄去饿肚皮。
都是老庄稼把式了,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不管老汉怎么说,柜员都不承认。
看老汉急了,索性喊了几个店员,推着人往外走,然后将店门一关。
“再吵吵我就报公安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休想讹我们合作社!”
张强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大部分人都只觉得公对公不会有问题,没刻意去检查,可不叫人钻了空子。
扭脸看见梁芷淡定的脸,忍不住问他们的单子没问题吧?
见梁芷点了头,张强终于放下心来。
“梁芷妹子,真对不住,要不是你想着说要对方把名目列清楚,校对好再走,说不定我们也和那老汉似的,有苦说不出,愧对队员们了。”
张强是个爽快性子,是非对错分很清,晓得自己做错了,道歉也道的很爽快。
“没事,张哥,我只是习惯性的多个心眼,谁能想到这事偏巧叫我们赶上了?”
想到那老汉,梁芷不由叹口气,“在合作社里都敢这么猖狂,是真不怕别人抓?”
赵爱国:“你年纪小不懂,这种事都是上下连成一片,哪里会就是一个店员的事。”
梁芷想想也是,可恨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那老汉一把。
“队长叔,你认识那柜员不?”
赵爱国扒拉一口面条,摇摇头,“我不认识,不过以前听老牛说过一嘴,叫章保国,四十来岁,瘸腿,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儿子过活。具体什么背景,倒真不知道,只晓得不是个正派人。”
“听说,章保国最近在相看对象,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妈,也不知道哪家姑娘命苦,会落到这家头上……”
三个人说着话,三下两下吃完了饭。
张强:“大队长,你们先坐着,我去给老娘买两个肉包子。”
张强有个老娘,腿脚不好,出不了远门。
最大的愿望就是尝一尝国营大饭店的肉包子,这回张强好容易来了县城,一定要给老娘带两个回去。
他刚着急,就是怕梁芷磨磨唧唧,大包子卖完了。
国营饭店的东西都抢手,先到先得。
赵爱国对队上的事知道的最清楚,闻言也笑了,还揶揄张强,“咱们时间刚刚好,我看那边还有好几个大肉包卖,这下子,你想买几个都成!”
张强挠挠头,“顶多就两个,多了真没那么多粮票。”
梁芷趁着张强买包子的功夫,把信寄了,才跟着赵爱国、张强一道回去。
*
时间一转,前脚赵爱国刚把拉来的化肥用上,后脚就到了老冯家嫁女儿的这一天。
孙桂花比照老冯家当时给的礼金,也原模原样的还了回去。
冯香香的妈刘小娥,在门口负责登记。
她认字少,碰上不会写的字就打个圈。
梁芷探头一看,只见满本都是圈圈,这分得清楚谁是谁?
不过刘小娥脾气挺好,见她要看,还把本子往梁芷跟前推了推,反倒弄得梁芷不好意思了。
刘小娥:“进去坐,桌上有瓜子糖果,想吃什么吃什么。”
瓜子是她娘家送来的,没什么味道的淡瓜子,但是很香,磕着感觉也不错。
糖果就是各色糖块,但孩子们才不管好劣,只要是甜的,就足够叫人高兴了。
梁芷和孙桂花坐了一会儿,钱淑芬和梁蓉也到了。
梁辉已经回了学校,等梁蓉眼睛彻底好,也要回去念书。
梁芷穿了一件碎花小袄,是孙桂花新帮她做的,看着薄,穿在身上很是暖和,她在这儿吹好一会儿冷风了,手还滚烫,倒是梁蓉,两只手都冷冰冰的。
梁芷把手里的瓜子塞给梁蓉,“喷香,还挺好吃。”
心里寻思着,要多弄点棉花,给家里人都安排一件厚实的棉衣。
妈也是的,舍得给她做八斤重的被子,却不舍得拿来做衣服……
梁芷又问梁蓉最近开始复习了没,叮嘱她每天别看太久的书。
“姐,我知道啦。”梁蓉窝在她姐身边,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你知道这回香香姐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吗?”
梁芷摇摇头,满屋子都是来贺喜的,偏偏正主不在。
先前说要去看看新娘子,也被刘小娥拒绝了,说在堂屋玩就好。
孩子们是最喜欢别人结婚的,三个两个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老冯家已经装点好了,满院子都是红双喜字窗花和纸扎的大红花,瞧着怪喜庆。
席面应该准备在院子里办,桌椅板凳都已经摆好。
梁芷他们来的不早不晚,大队上相熟的人家都来了。
婶子们自发自觉搭把手,进进出出帮忙。就连跟老冯家不对付的马燕一家也来了,马燕自己进了厨房帮忙,叫孩子和男人待在外头等着开席。
黄丽萍也在,她人瘦瘦的,跟在叔婶后面,小小一只。
不过她不爱说话,谁凑过去都爱答不理。
冯翠翠刚巧从屋里出来,转头瞧见,两人互相哼一声,谁都不搭理谁。
梁蓉拉着姐姐,站到离两人远一些的地方,免得被战火波及。
人到的差不多了,菜也一一端了上来。
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冯头,打扮一新,面对那么多人,也很会说场面话,“谢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今天一定吃好喝好……”
难得有这么风光的时候,老冯头发挥过猛,拉拉杂杂说了一堆。
刘小娥在他身边面带微笑,两人的儿子冯小财已经直接开吃了,才不管他爸说什么。
队员们一面要忍受老冯头的啰嗦,一面要忍着饿看冯小财大快朵颐,都有些不耐烦了,老冯头没察觉,还非拉着赵爱国上去说话。
赵爱国知道分寸,只笑着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坐了回去,席面算正式开始了。
梁芷他们结婚的时候,是六个菜,老冯头也安排了六个菜。
不是每一盘都有荤,但都是冒尖的大盆,看起来也算是很体面了。
只不过天气冷,在院子里吃席,冻手又冻嘴。
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来,没一会儿就凉透了。
难怪来之前孙桂花非要叫她填饱肚子了,是预料到席面会冷,怕她吃多了闹肚子吧?
梁芷望过去,婆婆隔着妹妹冲她笑。
但队员们大部分是没那么讲究的,该吃吃、该喝喝,即便菜里没什么荤腥,却也是用猪油炒的,冷了猪油凝在一起,看着不好看,却很香。
马燕一边吃一边点头,不光往自己嘴里塞,还拼命往儿子嘴里塞。
“狗娃,赶紧吃,趁着现在菜还有一点热乎气,等会儿菜就全凉了。”
狗娃连点头的时间都没有,嘴巴塞的满满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肥肉,吃的脸上全是油。
黄丽萍就没人管了,吃得饱、吃不饱都是她的命。
马燕这个人虽然极品,人却没有坏到底,至少侄女在她家,没被饿的面黄肌瘦。
对比一下冯翠翠,黄丽萍的运气还算好。
马燕喂饱了儿子,开始自己狂吃,等席面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嘴巴一抹。
“老冯,怎么没见新娘子、新郎官?照理来说要给咱们敬酒了。”
老冯脸色僵硬了一下,见老伴要说话,连忙摁住她,摆摆手,“我女婿不喜欢人多,咱们吃好喝好就成。”
马燕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手里抓着一个馍啃,馍冷了,被冻得硬邦邦。
嚼巴了好一会儿,才吃了一半。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摆酒不得摆在男方家里,你们怎么会摆在女方家?男方家里没意见?”
老冯头脸上笑容淡了,暗暗翻了个白眼:“我女婿家里没什么亲戚了,他就独自个儿一个。”
马燕砸了砸嘴,还想说什么。
老冯头一下怒了,“黄三牛管好你媳妇,你们是来吃席的,还是来挑刺的?!”
马燕被他吼的吓了一跳,但她没忘记今天来为了什么。
别的不管,在孩子结婚的当口要是闹起来就是结死仇,她忍了忍,咽下这口气。
老冯头见她低了头,也没追着不放。
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
乡亲们越发觉得这门亲事有问题,可他们觉得没用,老冯头认定婚事结的对,谁也没法说什么。
喜宴结束,大家伙儿吃饱了饭慢慢往回走。
说起这事儿,还觉得奇怪呢。
“咱活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吃喜宴没见过新郎新娘的。”
“谁说不是呢?看今天的席面,冯兰兰嫁的人,应该条件不差。”
“瞧见没,老冯头,刘小娥,身上穿的衣服都崭新……以前可没这派头,说不是男方买的,估计也没人信。”
“说到男方,新郎到底谁啊,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我啥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家给了不少彩礼钱……”
“行了,行了,大家都积点口德,毕竟是件喜庆事儿,没个证据别逼叨了,有这时间不如早回家洗洗睡。”
大家伙儿想想也是,吃人家的嘴软。
今天可是去老冯家吃的席,要背后说人,也不该今天说。
孙桂花回去了就没说老冯家的事,只问梁芷饿不饿,要不要给下点面。
“不用了妈,我不饿,您早点睡吧。”
乡下生活宁静是宁静,但有时候挺无聊。
不像工厂里做工的,下了班还能找工友聊聊天。
眼下大环境不好,不能看书,更不能做小生意,梁芷寻思了一圈,得,还是先做会计吧。
能糊口,事儿还少,等以后牛会计好了,再说后面的事。
不过,牛会计也是,一场病,怎么这么久没好。
梁芷寻思着,是不是去看看。
夜里,大家伙儿睡的正香,老冯家忽然爆发出一阵争吵声,到了后面,竟然还着火了。
梁芷睡眼惺忪从房间出来,就听孙桂花叫她。
“队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都去灭火了,大队长在哪儿指挥呢!说是火势控制住了,没大碍,也没人烧伤,但等火灭还要一段光景。你再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妈叫你。”
梁芷听了大松一口气。
人都没事就好,好好的大喜日子,怎么就着火了。
帮不上忙,她也睡不着,想看看老冯家到底是不小心着的火,还是人为。
要是后者,肯定要弄清楚是谁放的火,会不会威胁到大家伙儿。
孙桂花见她要出门,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料,押着去换厚的袄子。
“晚上风大,千万不能着凉。”
婆媳两个耽搁了一阵,出来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赵爱国站在那里发表讲话,反复叮嘱大家冬日里用火安全。
梁芷跟着听了一耳朵,就见张婶神神叨叨的跟孙桂花招手。
张婶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老冯家的人,才道:“听说,今天晚上的火是人为!但到底是谁放的,倒没查出来。”
马燕不知怎的,也凑了过来。
“我就说他家女婿有问题吧,还非不承认。我来的最早,亲眼看见火势大起来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瘸一拐,从屋里出来。冯兰兰就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牵着个孩子……难怪昨天的席面这么好,老冯头和刘小娥都穿上新衣服了,敢情是把女儿给卖了……”
她说着还努了努嘴,示意人就站在另一边的最前面。
梁芷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赫然是那天在合作社柜台后的男人。
他是不缺钱,但人品不咋滴,还带着个孩子……
冯兰兰今年22岁,真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以往马燕这么说,绝对不少人怼她,这一回,就连梁芷都觉得她说的没错,这不是卖女儿是什么?
马燕:“你们说,会不会冯兰兰因为不想过这种日子,心里气不过,故意放的火?”
不光马燕一个这么想,大多数人都这么想,老冯头更是。
老冯家值钱的东西烧了个七七八八。
刘小娥扶着胸口,不停的喊心口疼。
两口子倒是都很有默契的没去新房,毕竟新房里压根没什么值钱东西,之前得的钱,置办的好木料、新脸盆、热水瓶、柜子等等,全都摆在了马小财住的地方。
女儿那是一星半点没沾着。
现在忽地着了火,受损失最重的也是冯小财。
老冯头气死了,“可是留着给小财以后结婚用的老婆本,兰兰,你说,是不是你放的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