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辞别（下）（1 / 1）

夜里两人隔着放在客房中间的屏风，定下了依次为界，互不侵犯的约定。剑心躺在地上，心里想着前世“禽兽和禽兽不如”的老梗不禁微微一笑。月上中天，半睡半醒的剑心听见屋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伴随着伴随着推拉木门的声音，少女脚步远去。剑心翻过身来，透过窗棂镂空雕花望着的月亮，心中有盛满了沉甸甸的怅然若失。他循着屋子里少女留下的桂花香气，在她的被褥上找到了她留下的礼物，一份卷轴以及那个满是桂香的香囊。剑心握着少女留下的礼物，躺在被褥上，伴着桂花香气，剑心久违的做了一场梦。梦里是一处日式的客室走廊，少女穿着温婉的宝蓝色和服，跪坐在走廊尽头，她张开双臂，亲昵地呼唤着剑心，呼唤着他的昵称：“阿心，阿心，到这里来。”

翌日苏醒的剑心一边回想着这场不合格的春梦，一边环顾着四周。照顾少女时留下的纱布之类的杂物都被离开的少女处理好了，他借着天光打开了少女留下的卷轴，绢布质地的卷轴展开来才半尺来长，上面只空落落的写着一个字，一个神文：“契”。“这是做什么，担心我记不住嘛，怎么可能！”剑心大大咧咧的收齐卷轴。

直到现在剑心才有时间体会神火境界。剑心意识下沉到内心世界，虚空中一团七尺来高的火焰燃烧着，倒悬在上空的精气极光光带不断地为火焰注入着燃料。这团火就是神火，神火境的标志。空旷的内心世界里比以往多出了许多漂浮着的光点，那是天地间的灵性力量，从神火境开始，武士们可以从天地间获取能量，不在被五谷拘束，放在前世的仙侠小说里，就是辟谷了。

剑心的道神盘坐在火焰中，双目紧闭，恪守着自己熔炼精气的本职。在道神体内，隐隐有钟鼓敲击的声音，残心的雏形正在道神体内锤炼成型。

剑心看着尽职尽着的道神，忍不住怀疑自己突破那天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少女已经离开，自己也突破到了新的境界，剑心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当天晌午剑心找到了正在闲聊的广家和下赖表达了去意，三人姑且算是朋友，不告而别总不太好。

下赖有些担心，出言挽留，但见剑心去意己决，便没有多费口舌。当天夜里，广家和下赖在客栈为剑心摆下了赠别宴，三人挤在不算大的隔间里，说着些寻常的闲话。下赖依旧是以往的那副疲赖模样，谈笑间不时地差一两句不合时宜的风月闲谈，毫不顾忌剑心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广家此时穿着常服，没有了平日里坐在高坐上的威严，言语里像一个有些腼腆的少年，听着下赖说着风月场所的笑谈，还会不好意思的脸红，着实让剑心大跌眼镜。

酒意微酣，下赖谈起未来。关于以后，广家有些摇摆，他是毛利元就的孙子，自小就被祖父元就灌输着志当存高远的思想，他告诉广家，志向在天下的人日后可能是一国之主，而志向在一国的人，绝对无法君临天下。夫少年者，志当存高远！

“天下啊，天下！”广家酒意微醺，他举着酒盅接着道：“父亲、祖父都让我怀着逐鹿天下的志向，但天下何其之大，无能如我，怎敢意在天下，我啊，能守住这个家就够了。”

下赖扶住广家，给他的酒盅添满，“广家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的那些兄弟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臭鱼烂虾，如果你无能，那我等岂不是连无能都算不上。”广家听着下赖的宽慰，问道：“往后，你依旧要这样下去吗？”

“当然，来日太远，快意今朝。”剑心看着下赖爽朗的笑容，却觉察到了他眼中的苦涩。他想起下赖曾经说过得人生之秋，对于下赖而言，来日或许并没有方长这个选项，有的只是太远。

“剑心你呢？”下赖举着酒盅同剑心碰杯。

剑心注视着手中的酒盅，未来对他而言也是一个暧昧的词汇。往前三十年的前世，未来是一堵绝望的高墙，往后的今生，未来又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眼下他还是一名十二岁的少年，时间仿佛还站在他的这边。剑心放下酒盅，回想着花子同他说过的话，他开口道：“我没有来处、也没有归乡，姓氏名讳都是师父所赐，太遥远的未来我根本不敢想象。往下，我只想尽我所能完成师父的试炼，回应他的期望，这是我所知的，唯一我能做到的事。”听着剑心的回答，下赖眼中闪过为不可查的怜悯，眼前十二岁的少年，长发飘然，娃娃脸精致可爱，但是在这层皮囊之下却是如木偶般的空洞。没有属于自己的欲望、也没有对未来的期望，某些方面意外的老练，但某些地方又出奇的幼稚。所作所为都是他人期待，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但是人生不是木偶戏，并不总是会有人牵着木偶线。下赖伸手摸了摸剑心的头，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他说：“剑心啊！对男人而言，心脏是很重要的。”

剑心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用意。

酒足饭饱，两人带着剑心去了坊市，下赖实地教导剑心如何辨识伤药品质，如何买到好的崇明火、如何寻找情报商人等等江湖常识。听着下赖的话，剑心受益良多。现在回想，来中国的这一路上还真是猫腻多多，若不是有着坂本商行的帮助剑心来安艺这一路还真得多花不少力气和冤枉钱。

回程的路上，剑心一行人遇到了艺妓馆的马车，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龟公两句恭维就把下赖哄骗上了马车。车驾直奔艺妓馆而去，留下广家和剑心原地愕然。两人相视一笑，朝着郡府走去。路上剑心突然想起了之前酒桌上广家说的话，剑心组织了下语言，对广家说道：“人各有志，安天下和齐家并没有高低之分。开创家业一世足以，但是守成却是万世之劳。广家，你走在一条更艰险的路上啊！敢于如此选择的你，不必被家人的期望束缚，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听着剑心的话，广家忍不住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刚才的话是谁教你的？”

“嗯？师父？”剑心看着诧异的广家，猜测着刚才的话是不是过于忤逆，他试探着回道。

广家看着剑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人小鬼大！”

广家一边回味着剑心的话，一边向前，心头像是去掉了一件沉重的枷锁。随着他的前进的脚步，他身上不断向上攀升的气势终于刺破了无形的屏障，穴窍充盈，境界圆满。“谢谢。”境界圆满的广家回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剑心，诚挚的道谢。

在郡府多留了一晚，翌日剑心到马厩牵出了多日未见的逐雀。被剑心牵着的小家伙四只蹄子急不可耐的踩着，迫不及待的想要载着剑心在原野上奔跑。下赖和广家将剑心送到了城外，临别广家送给剑心一块小辉灵石，这本来是他为了自己晋级神火准备的，但是昨晚听了剑心的一番话，武士道道心通透，自己达到了穴窍充盈的圆满境界，不再需要它了。而下赖送给剑心的则是一包符篆，之前带来符篆都已经在矿山里面用完了，这一包是下赖昨晚临时画的，都是即贴即用的傻瓜式符篆。召雷符、召火符、路标符各十张。下赖顶着黑眼圈，脸上一副不值一提的表情，“符篆而已，画起来根本不费力，你省着点用，这些附魔的符篆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当做一张底牌。”

剑心收起礼物，郑重的向二人道谢，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