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解语花零落(1 / 2)
杨昭月姗姗来迟,当跑至广场看到母亲的尸身时她几乎呜嚎着就要冲了出去,有人及时出现将她架至无人注意的角落装上了一辆马车,来至一处废弃小院,她哭花着脸看那座上之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母亲?她和你夫妻结发二十多年,你现在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兵你的权,全没有夫妻情分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我和大哥他们也杀了,我们身上也有公西家的血!”
杨栎摘下斗篷,一耳光将她打翻在地,“你母亲四处生事,我早就已经护她不得,如今她若不死,死的将会是你是我和你大哥二哥!月儿,你给我记着,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们兄妹!”
他将心爱的女儿抱在怀里,“你要学会坚强,学会收敛,学会怎么将皇上控制在手中,我知道那个姓马的丫头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你一定要想办法坐上皇后之位,那样父亲的手中才会有足够的让筹码为你母亲报仇!”
公西一族被宇文铮于泷州在万人瞩目下处死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天下,他在事后才上表朝廷公西越当年之所为,原氏族人为其雷霆血腥手段所骇,人人自危,连一向精明的崇宁王也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
时年夏,忝卢大军南下侵犯东乾,两军恶战北境照蓝关,东乾军队后防失守,粮草被烧,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下,靖北将军独孤戬孤军深入北境与敌恶战,三日三夜劲竭而亡,其灵柩由其妻宁国夫人卫氏护送回乡,玉寒感其忠义,特追赠为太子太保、一等忠勇公,并恩旨其坟茔陪附玉策偲陵。
闻讯独孤戬战死的消息的时候,玉子衿正在陪宇文铮前往北境视察的路上,她面无表情用棉布擦拭着手中的银剑,眼中却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她初学剑术时用的便是这把剑,是独孤大哥给她挑的那时母亲不让她整日舞刀弄剑,师傅又忙得紧没空教她,便只有独孤大哥过府时总会想着偷溜到枫林阁指点她一二,尽管她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去她那里偶遇姐姐那时他们都还很小,那时的时光是多么无忧,可是随着他们渐渐长大,这个乱世将他们带进了历史的洪流,他们就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单纯的快乐了。现在,时光匆匆早已带走了年少的许多人,一闭眼就是一辈子。
父亲,大哥,大姐,璧桓哥哥,独孤大哥,倚风,沐儿他们都早早地舍她而去了另一个世界,下一个离开的会是谁呢?
“如今他的身子已是难享永寿”她一闭眼睛这句话就闯进了脑海里,一时双手颤抖为剑锋割伤,她紧张地拿起手帕擦拭,“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不许胡思乱想!”
宇文铮上来马车,莫名其妙道:“你在念叨什么呢?什么胡思乱想?”
玉子衿摇摇头,失意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刚才梦魇了。”
宇文铮的目光停在她受伤的手指上,也没多问,拿出抽屉中的药膏细心为她上起药来,玉子衿定睛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呆呆问:“阿铮,不要比我先死好不好?”
宇文铮手上的动作稍僵,笑问:“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玉子衿不依了,伸手挂在了他的脖颈上,“我不管,你就是不许比我先死!”
“好好好,不比你先死,”宇文铮无可奈何地捏捏她这些日子肉了不少的脸,“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前儿是谁嚷嚷着要等麟儿成婚生子抱孙子,这儿媳妇儿还没找落呢,今天就跟我扯出这么一篇生死大论,我没战死沙场,倒先让你个祖宗给我折腾死了!”
玉子衿冷哼一声,歪在他怀里,“当初是你自己非我不娶的,怎么着你都得认了!”
“是是是,我认了!这辈子都认了”宇文铮将她抱在怀里,低眸处眼角温柔,带出一滴水光。
傻子,天若眷顾,我怎会愿先你而去?
独孤戬战死后,东乾与忝卢战乱不已,灵阴公主驸马、靖南将军独孤珺闻兄长战死,一力上书玉寒请战北境为兄报仇,玉寒准之,立下旨独孤珺率三千精锐赶赴北境。
玉子衿一行人行至丛宁山,正欲山洪阻路,正绕道照蓝关外取道西北前往掖北城,两方人马正与独孤珺的大军隔山川而行。
这日正行军出山谷的西原军忽然接到探子来报,独孤珺大军在丛宁山东麓遭埋伏在半路的忝卢数万大军伏击,损失惨重,独孤珺带兵回撤,却被逼至丛林山谷,已被忝卢大军死死围困。
玉子衿听到禀报,蓦然惊魂色变,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独孤家!
她一把掀开车帘,问:“灵阴公主与靖南将军扶起情深,这次可曾随军?”
“启禀王妃,灵阴公主此次也在军中!”
这一句话令玉子衿彻底陷入绝望,她跳下车,二话不说夺了一个骑兵的坐骑就跑,宇文铮双腿一夹马腹,立马带兵追了上去。
行了半日才赶上东乾兵马的形成,一路走来尸山遍野,恶臭熏人,她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独孤珺的主力所在。
“报!”士兵急冲冲骑马而来报道:“王爷,王妃,我等寻至断崖,找到了靖南将军夫妇所在,靖南将军兵败自刎,灵阴公主亦随夫自杀!”
“你说什么?”玉子衿身子一软靠在了宇文铮身上,她不敢相信地颤抖着双腿向前跑去,“四妹,洺儿”
独孤珺已经奄奄一息,他抚摸着妻子的脸颊咧唇一笑,已经提不起了说话的力气。早在长兄独孤戬折戟大漠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明知北境是劫,他也还是来了,唯一不甘的是却祸累了姿洺。
他紧抓着妻子双手,七尺男儿眼角有泪滑落,气力极虚地只留下了一句“来世还为夫妻”,便已经撒手而去。
玉姿洺静静抱着他的尸身,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神态静谧地感受着身体里的温柔温热在逐渐散去,仿佛是一个娴静的妻子在任由丈夫躺在她的怀中安睡。
十五岁,父亲指婚,母亲高兴地告诉她,独孤大将军手握重权,深得父亲信赖,次子虽不得袭爵,却也前途不可限量,可保她一生富贵无忧。
她当时笑笑不语,陪着母亲一起高兴,除了陪她一起开心,她也确实做不了别的什么。
母亲长相虽美,却性子冷淡少言寡语,除了美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耀眼之处,出身在贵女盈门的宁襄王府更不值一提,伺候父亲二十年,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小时候,看着王妃子嗣频添得父亲疼宠,夏侯夫人和董夫人因为儿子争气颇得父亲眷顾,母亲总会抱着她叹息,叹息她不是一个男孩儿。
她听到每每总会不乐意的说:“儿子有什么好?六哥整日只会气得王妃头疼,七弟连胭脂都给夏侯夫人抹不匀,还是洺儿好,从不会惹母亲生气,还会给母亲画眉添妆!”
母亲听到总会安慰一笑,夏侯夫人也说,最羡慕的就是母亲有她这么个女儿。
羡慕人的话也是安慰人的话,夏侯夫人很聪明。
从小兄弟姐妹们都很羡慕她的无忧无虑,说她是宁襄王府的甜果果,每日都能笑得那般开心,她当然是要开心的,她若不开心,又有谁来宽慰半生失意的母亲。
幸好父亲虽不宠爱母亲,却对每个子女都一视同仁,婚嫁聘娶必选放心的上上人家,独孤珺是什么样子的人她并不知道,可是这门亲事母亲喜欢,她便喜欢。
至于对未来夫君的期待,她扪心自问是有期待的,她也是怕母亲的开心会变成空欢喜的,更怕自己会像三姐一样,失意度日。
所以三哥将她送嫁到檩州的时候,整整半个月,她的心几乎是一直悬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