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冬至雪飘零(1 / 2)
两人方说笑着转过廊角,正见玉泽一人悄悄出了东侧殿角门疾步而去,玉子衿才想起今日玉泽似乎一直沉默,素日里但凡有机会他必是要挤兑玉亓一番的,今日却有些反常,正要叫住他,苏醴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娘娘,今日赵家妇孺离京。”
南侯奉玉策之命对赵家妇孺从轻处置,赵凝晖与其成年几子伏诛后,家中只剩柔弱女眷与一五岁幼子被流放江北榴城。
玉子衿微一沉目,点了点头。
瑟瑟寒风起,漠漠寒烟生。
枯柳城关外,赵蕴汐身穿重孝形容瘦弱,她凄寒红肿的双眼最后望了一眼那森寒城墙,摸了摸一脸乖慎的幼弟的脑袋,一手拿过他的小手中捧着的包裹,一手扶着病弱的母亲而去。一夜巨变如洪水冲刷去了这个少女身上的婉约清灵,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透露出风雪沧桑。
“蕴汐!”
达达的马蹄声伴着这一声急切的呼唤在身后传来,赵蕴汐脊背一僵没有回头,那冠带如神的少年直接策马横在了她的面前。
“蕴汐……”玉泽翻身下马,一脸痛惜看那以冰冷对他的少女,再不是往昔笑语清鸣,“你要走为何不等我来送你?又为何一直不见我?蕴汐……你……你是在恨我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和六哥去捕杀高长均的时间里事情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大的翻转,赵世伯如何就会成了这场惊天逆谋后的黑手之一?明明在五姐大婚前的那晚母亲还告诉他父亲已经决定不久后就会去赵家为他聘娶蕴汐,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早已情愫相生两心相许,知道得到父母肯定和祝福的时候他只觉得五陵年少春风得意再不过如此了吧?枉他一惯自负精明,却终究算不过天。
赵蕴汐僵硬地笑了笑,无神的双眼溢出泪花掉落双颊。赵夫人已经病得面无血色,她一脸恨意怒对玉泽,“赵氏罪人如何敢与九公子逾越往来,莫不怕这一门冤魂夜半啼哭啊?”
“伯母……”
“别叫我伯母!”赵夫人急剧色变,声音都带着歇斯底里,“你父嗜血不仁残杀结义兄弟,一日杀我赵家一十八口成年男丁,使我赵家家破人亡,此等血海深仇在前如何还有颜面再提结义之亲,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玉泽摇首一笑,“乱臣贼子?难道在赵家人眼中我玉家人就是乱臣贼子吗?”他转握住赵蕴汐的肩膀质问:“在你的心里也是这么想我的吗?你父兄的计划你也是知道的吗?”
赵蕴汐肩头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怆然惊讶看他。
玉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夫人已经抢白道:“如何不是?若不是乱臣贼子何以独掌大权祸乱朝纲?何以不顾手足之情灭我赵家满门?”
“那伯父与吉南王密谋派遣杀手布置火雷企图一举歼灭我玉家满门之时可曾想过手足之情?”玉泽勃然大怒,加重手上的力道按着赵蕴汐切齿道:“我父亲没有错!千秋霸业血中求,心慈手软者只会沦为他人猎物,仇敌不歼,死的就会是我玉家满门!换做我,我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赵夫人闻言,气得一阵重咳。
赵蕴汐缓缓抬眸看那一脸杀伐果决野心勃勃的少年,他的字字铿锵入耳,令她的心渐渐凉去,她一直知道他胸中经纬自有抱负,也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玉泽红着双眼低头看她,期许道:“蕴汐,你明白的对不对?”所以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赵蕴汐看了看一脸恨意的母亲和懵懂的幼弟,很倦怠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贯清明,她看着少年深情的双眼,声音毫无波澜道:“汝之父兄杀吾之父兄,血海仇山相隔,再不付相思意!”
她紧咬下唇一手拔出发间银簪,挥手划向了玉泽腰间的五色绳,那梨雪青枝的雅致绣囊裂绳坠地,一同坠落的还有她破碎的心。
玉泽因她这一句话倏然后退松开了她的双肩,他两眼凄迷直直望着地上的绣囊,而赵蕴汐已经转身离去。
伊人身影在寒风中渐成一柳,风可堪折。
城门一角,玉珏靠在古老城墙上将自己掩入阴暗一角,鲜少会有的沉默消沉彻底笼罩了这个一直以明润轩朗示人的翩翩少年。
他信手从锦袋中抽出一包蜜饯,随意拿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那酸那涩令他的双腮紧绷起来,他从小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喜欢这又酸又甜倒人牙口的东西,她却说酸酸甜甜才是生活滋味。因为她爱吃,渐渐地他便也爱上了,也总会为她准备许多,尽管知道她并不需要。
一个随从犹豫着走过来道:“十公子,七公子命小的来请您回府。赵家谋逆罪有余辜,王爷肯留下赵家一条血脉已是宽宏。还望你听从七公子之言,别叫小的为难。”
“知道了!”玉珏紧握锦袋,转身上了马,“回去告诉我哥,就说我心情不好,出去溜溜就回!”
晓寒风霜渐浓,苍穹只余枯鸦,日子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冬至。
宇文靖域出生那年的冬至是冬月初七,离开西原前玉子衿曾与宇文铮约定就于每年的冬至而不是冬月初七作为儿子的寿辰,这是儿子长这么大她给他过的第一个寿辰。
眼眶有些温热的看着那一桌不是山珍海味却泛着温暖的火锅,以及坐在桌边娴静淑丽的模样很符合他心中母亲形象的女子,还有他梦想中弟弟模样的清润孩童,宇文靖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