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记忆与逝去（1 / 2）

那是个背靠山崖的挖得很精巧别致的窑洞，里面有套洞，盘了炕，外面按了一个木门和两个木窗，门头三块方木板上写着“耕读第”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窗外左边挂一串三四尺长的大蒜，右边挂一串同样长短的红辣椒。

这最早是贾元带匠人挖的窑洞，传到贾襄手里，做了一次修缮翻新，盖那三间瓦房的时候，贾襄还在那窑洞里住过。

贾珏死后，小玲住在厢房里老梦见贾珏，忧思成疾，贾襄便将那窑洞院子收拾了一下，让小玲搬了进去。

到后来，小玲的身体都没法经常照看女儿了，女儿晚上睡觉都在爷爷婆婆的房里。

小玲躺在炕上，眼睛里看到的全是贾珏离开人世的样子。

在那间他们当做洞房，也一起生活的厢房里，她伺候他熬过最后的日子，他从她面前咽掉最后一口气。

她眼瞅着他的尸体被放进棺椁，昏死过去好几次，抱着棺椁不放，被众人拽开。

她在声嘶力竭的嚎哭中看着棺椁被众人用木杠和麻绳捆绑着下进了冢穴，铁锹将挖出的新土又扬进了墓坑，直到堆成小山，上面撒上了纸钱，插上了纸幡，唢呐吹出的哀乐和鞭炮声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一年后，小玲亲眼见到大地主郑家老爷子郑覃思给大儿子郑存财打小买进门的童养媳米儿，因经不住毒打凌虐发了疯，跳进了涨洪水的藉河中淹死了，说是偷人被抓住，就那么不了了之了。这次事件对小玲震动不小。

她的心，只有村里的吴寡妇才明白。

吴寡妇门前是非多，少不得人骚扰，村里风言风语，说哪个哪个男人常到吴寡妇门前晃悠，怕是要带坏更多庄里的男人。

还传来一些老人的话，那便是不守妇道不检点的女人，要抓到先人牌位前往死里打。

吴寡妇遭受了米儿一样的殴打，就在先人牌位前，而胡骚扰她的男人，并没有被家法伺候。在这个世道，男人能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致女人于死地，却不用吃牢饭，也不用发配到边远苦寒之地。

实际上，吴寡妇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

吴寡妇和米儿的遭遇，吓到了小玲，她把门拾掇得严实，母女俩相安无事。

很多人都多着吴寡妇，小玲却并不避讳，与吴寡妇多有来往。

她听吴寡妇说，这个大郑存财整整十岁的米儿，因为十年前其父亲饥荒中借了郑家粮和高利贷还不起，才顺势将米儿卖给郑家。

米儿不光侍候郑存财，还给郑家一家子端屎端尿、掌吃掌喝，打骂是常有的事情，下猪崽子、马驹儿、牛犊子的时候，她便睡在猪圈旁或牲口圈里，天冷得厉害才能搬进柴房。

她长大一些，出落得亭亭玉立、脸庞俏丽，因着郑覃思用威逼利诱弄进门的同样来自穷苦人家的小老婆的怜悯和帮衬，才收拾得像样了。

那破烂衣服中羸瘦的身体依然散发着女人特有的腴美，少女的丰熟呼之欲出，她情窦初开，憧憬关爱，与年龄相仿的一个经常来郑家做工的少年幽会被郑家发现了。

米儿被郑覃思叫人拿麻绳绑在场里的白杨树上，用马鞭打得皮开肉绽，衣服被打碎了打光了，胴体露在外面也不管。

米儿昏死过去几次，被人围观的羞愧又让她欲死不能。

那少年挨了毒打又抓去坐牢了，放出来半年被抓去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