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诸家往事渊源（1 / 2）

韩家一掌柜曹旺，是梧槐镇曹塬上人，颇有些本事，胡家一账房管事染了流疫猛然去世后，胡家便从韩家将曹旺临时借了过去掌管账务、调配运输。

曹旺与贾襄本就相识，贾襄妻子娘家与曹旺家还是一个房头的亲房。曹旺看到贾襄是个能粗能细、心思缜密的人，两人也投脾气，一来二去十分要好，返回谷县后给韩家引荐，正好帮忙把韩家难有起色的生意帮衬帮衬。

韩家便从胡家将贾襄讨要到了韩家，帮助韩家打理皮毛山货运输生意，后来还管理过木料厂、木具作坊、皮毛作坊和染布坊。

谷县韩家高祖是个穷酸秀才，到曾祖韩硕这辈才中得举人，之后入京赴公车屡试不第，不过其得到县府赏识，被委以县衙教谕、主簿、县臣等职务。

清末举人身份虽不怎么吃香了，所享特权也打了折扣，但余威还在，好多富农甚至地主，将土地寄于其名下，交些酬金，不用给官府交税，韩家借此也能衣食无忧。

眼看家业做得越来越大，需要的帮手自然越来越多，但韩硕自强不息，心有不甘，还是一心功名，渴望在仕途上建功立业。

他又辗转在陕西应过幕府当书办、幕僚，机缘巧合还给北来西安短暂任职的林公做过幕僚，虽为胥吏，但参与救治水灾、赈济灾民十分勤勉，深得林公器重，他是林公在西安记在心里的不多的陇地人。

不久林公南下江南任职，此后多年未曾觌面。

林公在广东禁烟、虎门销烟威名远播，震动洋人，随后英国挑起战争，清军溃败，英国人逼迫清廷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林公因此落难蒙尘，被革职流放。

去往流放地xj伊犁时，林公途经西安，因罹患疟疾稽滞客居，卧床养病，韩硕正好在关中办事，闻听林公在西安患病，立即撂下手头的事情，赶赴西安见了林公一面，叙谈了半晌。

韩硕留下了从秦源带来的治疗疟疾伤寒腹泻虫咬等病的药丸和药膏，说明陇地药有奇效，享誉关中，又说了些路途遥远、境况恶劣、好生珍重的话，请他回程时来秦源看看，随后言及为了国家，却落得这般田地，天理何在，不觉已是涕泗滂沱。

林公在西安告别妻子去伊犁之前，留下了“*******，*******”千古名句，韩硕得闻此诗后，每每感念叹息。

过了几年，林公从xj返甘，重新得到朝廷启用，任陕甘总督，韩硕得信后，立即撇下家业交由其他人打理，欣喜若狂地奔赴兰州拜谒林公，谝侃不已。

他稽留兰州数月之久，每每与林公彻夜秉烛长谈，为赈灾救荒积极响应募捐，捐款捐物之数颇巨。

据传林公来过秦源，但无从考证，不过在林公的影响下，韩硕和胡家等乡绅带头支持秦源善政，风气为之一变。

在陇地任职一年多之后，林公改任陕西巡抚，便从兰州去了西安。韩硕将陇地和关中民不聊生的情况和善政扶民的建议以书信的形式寄到西安，林公看后每每点头称善，多有采纳之。

清廷国库早就掏空了，在抗击英国入侵的战争中向各省摊派捐银以解决军费，关陇达一二百万两白银，后为了按照《南京条约》给英国赔款二千一百万两白银，又把赔款分割至各省。

陇地本就贫瘠，关中也因连年灾荒并不富庶，每年一个县除了苛捐杂税之外还要承担一二万两赔款银，这些都要从老百姓身上出，生民苦不堪言，转于沟壑、饿死垣隅、冻死路旁者不计其数，铤而走险做刀客当马匪者也不少。

林公多管齐下，全力赈灾，劝商贾地主出粮救济灾民，舒纡民之疾苦，整饬防务，秣马厉兵，严厉奖惩，恢复社会治安，关陇情况有所好转。

一八四七年，林公离开关陇转任云贵总督，便再未回关陇之地。

韩硕至今记得与林公最后一次觌面时林公说的一番话：“我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在欧洲非常受欢迎，大量销往英国，白银源源不断流入中国，英国便使用鸦片这恶毒的东西来对付我们，毒害中国民众的同时，将白银夺回去，巨量白银又流出中国。

“我们的国家地大物博，但早已丧失了强壮狮虎的威猛，爪牙老化退化了，成了一头肥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烟禁不绝，武不能胜，长此以往，国将如何？”

韩硕在后来回忆林公时写了一首诗：泠泠秋风怨，明月凝霜寒；为有贤公俦，烟泯事未残。

数十年后，中国人用血的教训终于明白，任何对于列强的合法合情合理的贸易顺差，都会被反噬。

当列强用枪炮打开我国门，用鸦片来扭转其对中国的贸易逆差时，中国人以为是个例，但当一次又一次的被侵略发生、丧权辱国条约签订，国人才明白，财富体量越大、越温顺的国家，越是列强三番五次侵略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