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义兄 平乱 收复失地（1 / 2）

贾襄正陷入小愣子等兄弟殁于战场的悲痛中，尤其他眼见朝夕相处的同铺兄弟被敌人砍杀，自己却无法到其跟前施以救援，更是痛不欲生，那种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感觉让他恐惧，也让他麻木。

恰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候，他遇到了后来的结拜弟兄武义，他们同生于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之后，都在同治元年当兵，入团练不久，他们又几乎同时随团练乡勇加入平定农民起义的地方自卫军。

不同的是武义在去田里干活时被“石壕吏”带人抓了壮丁，踏上了比饥苦更凶险万分的兵役。武义个高、消瘦、话少，声音低沉洪亮，要么不说，要么说到做到，在杀伐之中亦能不时显出善念来。

虽然贾襄在秦源，武义在靖远，本分属两地地方自卫军，但命运之线将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

这些由深孚众望的地方绅士组织，地主出粮饷，征召百姓组成的地方自卫武装，战斗力并不强。

贾襄和武义所在的两支自卫军各自与农民起义军大小数十战，一直未能戬灭之，吃了不少败仗，丢了不少县城。战乱之下，有些地方老百姓被乱兵所杀者少则亦有十之二三，个别地区老百姓被杀者难以估量。

这两支地方自卫军遭受重创而溃败，往陕西与陇地毗邻的地方退却，两股地方自卫军不得不合并，抱团取暖，以图再起。

贾襄和武义二人在此机缘下才相识，并在一处山神庙焚香烧纸磕头歃血饮酒，结成了生死弟兄。

合并后的陇地地方自卫军力量壮大后，继而转入陕西腹地，不知所措间，他们被当地的清军收编，继续参与平乱。

一八六二年，西北太平军从庐州出发北伐入黄河流域，进抵陕西商洛，勾结农民起义军，一路所向披靡，直抵西安城南，击溃堵截要塞的清军。

武义与贾襄随驻扎于宝鸡咸阳一带的清军增援西安城，被阻截于半道。

此时的西安城岌岌可危，眼看太平军攻破此孤城指日可待，不料清军围魏救赵，围困庐州城，太平军不得不回撤救援，在河南境内得知庐州城破王死的消息，便转战当地，与北伐的太平军、捻军一部汇合，纠结二十万大军再次进入陕西，攻下汉中，形成绵延两百里的占领地。

一八六四年，天京危机，西北太平军不得不放弃汉中，还师天京，一路遭到了围追堵截，半道上得知天京陷落的消息，在僧格林沁蒙古骑兵的拦截下，折回陕西，又一次包围西安城。但天京失陷使得太平军信心丧失、军心摇动、实力锐减，大量士兵投降。

武义和贾襄所在的清军部队也斩获了几次大捷，西安之围松动，随着大量清军的反攻，西安之困终解。

残余太平军继续流动，穿越秦岭，到达洋县，继而折西经城固、汉中，进入陇地，与陇地农民起义军联络，给陇地带来了更为深重的动乱和杀戮。

迨清军基本扫清了太平军，便腾出手来对付日益猖獗的捻军。

纵横长江以北十几年的捻军，于山东菏泽高楼寨全歼僧格林沁马队七千人，阵毙僧格林沁，旋又击败湘军和淮军，粉碎曾国藩“以静制动”和“聚兵防河”的攻捻方略，使清廷大震，决定倾尽全力剿灭之，左宗棠、曾国藩悉数登场，清军在人数上占尽优势。

在强大的压力下，捻军在河南分流为东、西两部。西捻军西进陕西，勾连陕西农民起义军和太平军残余，相互配合，伏击灞桥、进军陕北，大有向陇地活动的迹象。

西北清军十分清楚，如任其合流，关陇将无宁日，何况这些东南部起义军被重兵围剿逼急了，总要西进入关中、窜陇地，所以必须给与毁灭性打击，断了其企图依靠关陇东山再起的念想。

起初，贾襄和武义也是十分憎恶腐败懦弱却对百姓凶暴的清军的，商量好一起脱离清军，入捻军或太平军去闹起义，但看到农民起义军将对官府压迫的仇恨和其它杂念化成的屠刀挥向平民，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心狠手辣，肆意残杀，想法便大减。

再看出烧油捻纸做法驱灾辟邪以蛊惑百姓入捻的捻军早已堕落，丢失了起义之初为贫困百姓打抱不平、替天行道的本心，转入了挽合太平军、各地农民起义军甚至利用各地各方仇恨，与清军争夺地盘、屠戮无辜、烧杀抢掠，有时其残忍程度比其它军队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留在清军里面继续战斗。

这时的捻军，属于农民起义军、太平军残余与捻军余部纠合起来的骑兵武装，力量不容小觑。

武义和贾襄二人参与的战斗异常激烈，他们不可谓不畏惧，但这种畏惧又被深深的担忧所剥离，因为关中乱，则陇地乱，自古以来便如此，为关中而战，也就是为故乡而战。

再说故乡正闹饥荒，与其饿死，不如忘死一战，兴许还能捡回命来。

就在西捻军将关陇地区搅得鸡飞狗跳、关陇清军及团练军难以招架之时，却闻东捻军被围，西捻军便转兵东进救援，经山西、河南、进入直隶，饶阳失利后，继续转战于山东、河北地区。

东捻军转战于河南、湖北、山东地区，遭李鸿章淮军围追堵截，日趋被动，一八六八年终败灭于江苏扬州。当年八月，西捻军也于山东茌平复没。

捻军一灭，关中地区压力骤减，武义和贾襄便随一部清军回到了陇地平乱，这也是他们所寄望的。所谓“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他们思乡之情是天经地义的。

在陇地，这支在关中仗着人多打了寥寥不多的胜仗的清军，失去了来时的威风，一再吃败仗，被当地农民起义军打得落花流水，几乎全军覆没。

武义和贾襄捡了条命，流落到了安化附近。由于民乱猖獗、兵匪横行、路途遥远、囊橐羞涩，他们无法返回各自故乡，只能结伴流浪，走一步看一步。

正是同治陕甘民乱冲突炽烈之时，董福祥率众起兵甘肃安化，以保境安民为号召，既反对清朝军队，也反对农民起义军。

武义和贾襄在走投无路之下，于风雪交加的月夜中，迷迷糊糊闯入了正在生火烤羊肉的董军一支前哨营驻地，被抓住问来历，董军听闻他们二人曾经跟乱军作战，又脱离了清军，便劝其加入，他们顺水推舟，便加入了这支在当时的动乱中算是代表着正义的军队，东征西战，保护县城免受乱军攻掠，身披数次创伤，但都没有丢命。

两年后，湘军将领刘松山任陕西各部清军总指挥，帅军击败董军于瓦窑堡，董便投降清军，所部改编为董字三营，转变为镇压农民起义军的重要力量。

董军作为先锋，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夺取金积堡，剿灭马化龙，弭平西宁，涤平河州，甘陕民乱冲突基本平定。

对恨农民起义入骨的朝廷来说，对民乱又惊又怕又狠心的官府来说，这一切，都是南来北往的湘军、西北各军殊死战斗的结果。当然，也少不了武义和贾襄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