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此情难诉(1 / 2)
后宫的妃嫔,进宫无非是通过选秀和采选这两种方式,还有一种比较特别,就是被灭掉的国家挑选出来作为贡品的女子,或者是属国以及地方官员为了讨好而献上的女子,这些被进献进来的女子无疑是后宫里面最为卑贱的一群,完全就是玩物一样的性质。不像是采选和礼选,都是名正言顺地入宫侍奉。
其中的采选,主要是从民间选择容貌美丽、素质上乘的良家女子入宫。采选一般每年一次,秋季举行,主要是为了充陈当年被放出宫去的宫女所遗留下来的空缺工作。所以多半都是充当宫女,只有少数容貌资质特别优异的才可能封为妃嫔,上一次的云妃就是采选入宫的。
而正式的选秀是三年一次,又叫做礼选,针对的目标都是名门望族或者士宦人家,年满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的女子,选择其中品貌端正,资质优异的。这些女子入宫之后,多半是封为妃嫔,也有一些是充做女官,掌管司仪或者服侍太后以及高位的妃嫔。
正所谓“采选无豪门,礼选无庶族”。民间士庶之别泾渭分明,宫里头妃嫔之间,出身世家还是寒门,对于前途位份的影响也很大。
今次是齐泷登基继位之后的第二次正式大规模的礼选,所以宫里头都格外的重视,早在过年之前,就开始拟定计划,置备名册了,如今年关刚过,内务府以及各宫各局都忙碌起来。
尚仪局需要准备秀女入宫的礼仪工作,参拜皇上和太后的礼节,以及面见各宫主位的仪式。一旦秀女被选中,就要留居宫中,被教授一个月的礼仪规矩,需要尚仪局专门派教习嬷嬷前去指导教诲,而且以后这些秀女之中如果有人违背了宫制祖训,当初承担教习的人也要跟着被连罪。
尚服局正在赶制秀女的服饰,上一次的选秀是在隆徽元年的时候,齐泷刚刚继位,正值先帝驾崩,国丧其间,所以连秀女的衣着打扮都简化了不少,今年算是齐泷继位之后最正统的一次选秀了,衣服自然又要考虑隆重华美,又要符合礼仪规矩。忙坏了尚服局的不少典衣,典饰女官。
此外秀女们居住的地方也需要决定打扫,准备迎接新贵人。膳食也需要细细地考校,应该按照怎样的份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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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宫里都热闹起来,尤其是掌管六宫事宜的皇后和倪贵妃,两人那里更是人来人往,好不忙碌。
如果说整个大齐的后宫还有哪里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那么就只有太后和诸位太妃居住的慈宁宫了。
此时慈宁宫之中,
“就是这么个道理,如今娘亲也说的明白了,凝秋,你觉得如何?”定国夫人忐忑不安地问道。
皇后坐在下首,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定国夫人心里一阵为难,她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太后。
接到定国夫人求援一样的目光,太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向皇后,黯然道:“凝秋,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愿意的,只是,如今情势所迫,我们王家面上是看着光鲜照人,实际上,唉,若是你的肚子能争口气还好,可是……”
听到太后的话,皇后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既然是母后和家里的意思,凝秋自然不会反对。”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定国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口道:“凝秋,你也不要责怪我们做爹娘的狠心害你,反正如今皇上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与其把宠爱给了别人,终究不如自己人用起来方便。”
“那个苏嫔,终究是个卫女,现在你爹他听见卫字就要忍不住发脾气。”定国夫人犹自滔滔不绝道:“卫人都是不可信的,想那顾清亭何其的狡诈奸险就可知……”
皇后神色之间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想要说什么,却又想了想,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终究没有说出口。
太后却没有了那样的顾忌,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盅,“哐啷”一声脆响打断了定国夫人的话,定国夫人被唬了一跳,差点坐不稳跌下椅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太后的责备已经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了:“他还有脸面发脾气?!自己败倒在了别人的手下就要知道接受教训,只会牵连动怒算是什么性子,我们王家什么时候教出这样的人来了?你回去告诉他,如果不知道改一改那妄自尊大的毛病,只怕以后还有的苦头吃,上次是一个顾清亭,谁知道南陈北辽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顾清亭?他自己不争气。被一个小小的卫国打地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如今要让自己的孩子过来承受这般的后果。反倒还振振有词起来。你只管把这些话说与他听,如果不服气,叫他来与我理论理论!”
听到太后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冷淡,定国夫人吓得直打哆嗦,顿时没了声响。
皇后对这些话恍如听而未闻,只是低着头,神色冷淡漠然,彷佛受了训斥人不是自己的母亲。
一时之间,空旷的大殿里诡异地沉默了起来。定国夫人低头不敢言语。过了半响,皇后打破沉默问道:“不知道这次安排入宫的是谁?”
定国夫人连忙抬头道:“是大内侍卫统领施谦家的小女儿,叫施柔儿,是个绝色的美人,绝不比那些苏嫔和云妃差的。”
皇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嗯,”太后长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就这样吧,我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也难怪你们这么担心,凝秋老是生不出孩子来也不是办法。我们王家以后的出路也是需要考虑的。”
定国夫人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难道说如今我们大齐的美人是这么层出不穷的。”太后带着几分讽刺地问道。
“太后说笑了。”定国夫人笑道:“是凝霜那孩子啊。年龄正好也到了,族里说正好参加今次的选秀,容貌人材都是一等一的。”
皇后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王凝霜是她的表妹,也是王家的直系女儿,是王奢弟弟的嫡出之女,今年只有十五岁,皇后没有入宫的时候,两人时常在一起,可是皇后对这个表妹极为厌恶,她又骄纵又任性,当然,自己家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的性格,可是这个表妹尤其地招她的厌恶,王家作为大齐的第一大豪门贵阀,当然是子孙旁系众多。在王家的诸多直系女儿之中,她的容貌也算是最拔尖的,所以也就分外的骄横。小时候就因为太后欣赏疼爱皇后而不大理会她,时常对这个表姐有怨言,后来表姐作了皇后,言行这才稍微收敛。
看到皇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定国夫人的声音也忍不住越来越低,勉强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告辞出来了。
太后和皇后也都没有挽留,只是说道:“你如今要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要你带回去,你好好说与你家老爷听。”
定国夫人恭谨地俯身听从。
太后思量了片刻,说道:“对你他说,今次皇上启用他的事情是十拿九稳了,可是那种输不起的性子却要好好地改一改,以前他跟随在先帝身边的时候,虽然作战勇猛,号称战无不胜,固然他自己是智勇双全,作战奋力,可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运气,一直未逢真正的名将。一直倒是平平安安地加官晋爵,到了今天的地位,连我们王家一族的族长之位都归于他。如今南陈的那个什么诚亲王陈潜,听说是不逊于顾清亭的名将,如果他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心高气傲的性子,直接辞了这一次的职位就好,也别再给我们王家摸黑,给大齐添乱!”说到后来,太后的声音严厉起来。
定国夫人唯唯诺诺地应声,心里面却在暗暗叫苦,王奢的脾气她最是清楚不过的,前些年还好,如今这几年因为失意,越发地暴躁起来,谁的话不顺耳的就都不爱听,连他这个正房夫人、一品诰命都得小心翼翼地侍奉,对于其他的妾室更是动辄打骂,也只有在自己的姐姐面前还能够勉强保持恭顺,自己如果敢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只怕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
只是这些话在心里头想想也就是了,嘴上当然不敢这样抱怨了,定国夫人对着太后连连称是,之后告辞而去。
看着定国夫人远去的身影,太后转头对着皇后说道:“心里头还是难受?”
皇后微微一震,连忙低下头去说道:“没有什么,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看了她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凝秋,你可要明白,我们的富贵尊荣都是建立在我们王家的尊贵之上的,如果没有了贵为高门贵阀的王家,我们在这个深宫里,就算是再得宠,再尊贵,不过是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突兀的风暴吹向不知道哪里去,所以万事要以家族为重啊。”
皇后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母后放心好了。我岂会是那种只知道争风吃醋,不明白轻重的人?”
“嗯,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太后神色欣慰地道:“从小你的性子就沉稳又机敏。唉,旁人只知道我们王家女儿的富贵尊荣,有谁想到过这份尊荣底下的东西。”一边说着,太后的神色也变得苦涩起来,她迟疑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是因为,你对着皇上还是存着一份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