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8、局中人③(1 / 2)
崖山庄地界内并没有高崖倒有三座小山包连耕地带山地数百顷为了照看地方便佃户住的并不十分集中山前山后分成四五个小村落而主庄园座落在相对较矮的两座山之间地势恰是北高南低视野开阔许多。
许是为了显示宗室气派到底是郡主陪嫁庄园许是为了物产进出方便入庄的大道拓得极宽又是修得极为平整堪比玫州城内上等官路马车行驶其上快捷而平稳。
三月二十五下晌崖山庄大管事尹迅带着儿子并庄内有头有脸的执事几十号人吃了午饭便迎出几里远在道口相侯少主人年六爷的到来。
年谅才打车上下来这边已是乌压压跪倒不少人夏小满扶着年谅下了车借错身往他身后去的档儿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跪得真快。”
当ri年谅初来玫州这群人在渡口相迎时也是撩衣服作势要跪而后被年谅拦住。如今倒好年谅这还没下来那边已是麻溜儿跪下了。那ri年谅同年寿堂管事人脾气的事有人原原本本的学给她听了眼下看看这一群估计也是有所耳闻了吧这迅的下跪动作是为威的he11okitty学“虎威”所摄?
年谅斜了夏小满一眼忍不住一笑扭回头板了脸一边儿道是都快快免礼一边挥手叫小厮持荆持蔹抢步过去扶住颤巍巍要下跪的尹迅口中直道:“我这腿不利索。走不快都快去扶了大管事。岂敢让大管事行大礼!!”
尹槟本是一旁扶着父亲的却被父亲一把推开待到持荆持蔹过来尹迅也只肯让这两人扶。理也不理儿子转向年谅道:“老奴教子无方愧对老太爷老夫人愧对六爷原当往府里谢罪……”
年谅已是拄拐走到近前亲自扶了他笑道:“大管事这是什么话!我是不懂了。这大热天地大管事何必亲自出来!下晌ri头毒。咱们庄里叙话吧。”
尹迅忙道:“是是是老奴糊涂了这边热……”
年谅一笑吩咐道:“持荆持蔹扶大管事到我车上。”说着回头与夏小满使了个眼sè。她会意往后面跟小韦嫂子一车去了。
尹迅一脸惶恐再三推辞满口“折煞”。到底被请上了年谅的车。
年谅顺车窗瞧了眼尹槟先前就注意到他走路有些跛被尹迅推开时候还有些站不稳因笑问:“尹管事也是。身子有恙还出来作甚!也上车吧。”
尹槟脸上笑得尴尬讪讪道:“小的不敢。爷先请。小的前面与爷开道。”
尹迅在车内铁青着脸低声向年谅道:“爷莫要理那孽障!到庄里再还请爷开堂罚他!”
年谅哂然一笑道:“大管事言重。我倒是糊涂了。成那便回去再论。”
主宅在庄园中心位置整个宅子比玫州城里年府纪府两处加一起还大些因着崖山庄常年没有主子便是一直空着。定期叫人打理。先前知道年谅要来玫州便是大清大扫了一遍又在几处改建了暖壁地热此后虽年谅一直没来却也是天天拾掇这会儿看来极是立整又是暮chun。花红柳绿。赏心悦目。
厅上落座奉茶。因着夏小满也要一同看账少不得和这些管家打交道。便也没避讳在年谅下墩子上坐了。
在车上尹迅几次想说事儿都叫年谅打岔过去这会儿年谅瞧了老爷子还是要说道说道的样子便是浅浅道了几句辛苦笑着打了众执事下去歇着只道有事再分找人询问。
这群人退了下去满厅只剩六爷心腹之人尹迅起身施礼道:“爷这是与老奴留着体面然老奴实是对爷不住……”说着立起眼睛斥尹槟道:“孽障还不跪下领罚。”
尹槟垂着头一言不站起身勉强跪下当是腿疼难耐膝盖触地额角已隐隐见了汗。
年谅也不叫起却笑道:“好端端地大管事这是为的哪般?”
尹迅道:“回爷的话这孽障目无主子未经爷应允便擅作主张带人去州府给主子添了麻烦当严惩不贷!老奴原当翌ri便去府里请罪然身子有疾既恐再与爷添腻歪又闻爷一二ri便能过来故此没动身只等爷来。当ri老奴先打了这孽障十杖记下十杖不是僭越做主是罚的他忤逆父亲那事也是未曾知会老奴的;今ri便请主子以家法重罚切莫饶他!而老奴为人父教子无方;为管家大意失察实是罪过也请爷一并责罚。”说着再次要跪。
年谅忙叫持荆道:“快扶了大管事!”又笑道:“大管事言重了。尹管事是为的我好带人来与我解困何罪之有?”话是这么说却只冲着尹迅小厮们也站得溜直没个过去扶尹槟的。
尹迅抓着持荆的胳膊勉强撑了身子又是愤又是愧额上起了青筋眼角沁了水渍话也说得颤了道:“爷是与老奴留着体面。然老奴愧对爷呐……”说着忽而紧两步过去一脚踹过去口中骂道:“这孽障!!”
尹槟猝不及防被踹得身子一歪牵动腿伤痛处一手撑地一手去抚腿。尹迅自己也是一个趔斜好在被持荆扶住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转红恨恨骂道:“你这孽障!老头子这条命早晚要被你连累了去!你作死你自去莫要累了老头子一世名声!”
尹槟收了手伏地磕头话里带了呜咽。道:“六爷小地罪该万死。事有莽撞然小的实是一片忠心为地主子着急啊!闻讯小的就慌了神是未及与大管事通禀商量便就先往府里去了。小的愿受罚。然小的忠心可鉴呐爷……!”又微偏头向尹迅道:“大管事息怒是小子不孝大管事千万保重身子方才能起床的……千万息怒……”
年谅忙挥手依旧笑得温吞和蔼道:“大管事、尹管事实是言重了!尹管事忠心一片。何罪之有更谈不上个罚字!大管事息怒我倒要替尹管事求个情尹管事到底是为了我地事急火攻心乱了分寸方越了大管事行事这事出有因又非本心忤逆大管事且饶他一遭吧。也多保重身子才是!持荆还不快扶大管事坐下!”
尹迅犹没顺过气来被持荆搀扶着。大口喘息闻言瞧了一晌年谅忽而推开持荆扑通跪下。因着用力过猛身子前跄勉强拿手撑住便即额头触地颤音道:“爷……老奴……”
年谅心里一顿忙起身抓了拐紧着往前走夏小满唬了一跳。转瞬晓得他的意思忙跨步出去相扶这会儿年谅身后的小厮也抢步过来一众人扶着年谅紧走到尹迅跟前。
年谅双手托着尹迅地胳膊却扶其不动他叹道:“大管事这是作何?折煞小辈了!我原是当尊一声尹爷爷的。奈何你只不肯。怕你不自在放才弃了这称呼。现下还是叫这一声尹爷爷你叫小辈如何担得起这等大礼?我腿上有伤。不得还礼尹爷爷是挑我不肯还礼才不肯起吗?”
尹迅翻手抓了年谅的手只道:“老奴岂敢!爷……老奴……老奴这……”
年谅又长叹一声声音低沉道:“尹爷爷打理崖山庄四五十年呕心沥血方使崖山庄有今ri面貌;走前祖母又与我言万事有尹大管家如今尹爷爷这是不信我?”
“爷……老奴……”尹迅攥紧年谅的袖子呜咽着再说不出话来。
最终尹迅还是执意要依着家法责打尹槟年谅反倒是替着减免最终又打了二十杖抬了人下去。年谅又叫人扶尹迅回去歇着道是明ri再理账不迟。
瞧着众人走出去夏小满扶了年谅回去更衣因问道:“你信了?”
年谅挑眉道:“信了谁?”
夏小满撇嘴小声道:“当然不是尹槟。信尹槟哼。”那真是见鬼。尹槟是个鲁莽地家伙实不擅长演戏。而尹迅她也看不透。他瞧着比吴苌真挚得多可姜是老地辣他道行也比吴苌深啊。
尹迅老爷子么。年谅回想几次见他的情形心里一叹口中淡淡道:“那要看他信我不信。”
未进内院便有小丫鬟跑来回话道是管家媳妇们都后面等着二nǎinǎi训话。
夏小满摇头道:“也没什么话明儿一起说吧今儿先歇歇。叫小韦嫂子她们也歇歇。”
小丫鬟应声下去。
方才路口相迎的都是男管事以尹槟媳妇尹张氏为的管家媳妇们便没跟着去只在庄内相侯。匆匆见了一面这二nǎinǎi就同爷一道前堂厅里接见管事们了管家媳妇们便在后堂议事厅里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小韦嫂子等府里过来的人闲话试图套出些二***秉xing来。
这等了好一会子小丫鬟来传了二nǎinǎi地话众人也就散了。尹张氏原就惦着丈夫的事一打听又是被打了忙不迭往家里去。
刚进了门就见尹槟床上躺着那一张黑脸都变白了口里骂着擦药的丫鬟直叫下手轻些她便极是心疼忙接丫鬟手里药膏坐到床边与他涂抹眼里汪着水却是咬牙道:“凭怎地还有多少年的劳苦功高在里头!他小小年纪怎的就这么狠地手?!”
尹槟骂道:“闭嘴你知道个p!哎呦我说你tmd下手轻点!……不是他是老爷子还不依不饶地!”
尹张氏闻言手下一滞尹槟立时疼的大叫直骂:“你tmd要老子死啊?!”
尹张氏也不是好xing儿。。。这一恼又狠狠按了下然听了他大喊大叫又是心疼便是又揉了揉恨声道:“老爷子可是糊涂了?!素ri再不待见。你不也是他亲生地儿子?便是一百个不如意也没个让亲儿子死地道理!”
尹槟哼哼两声也不言语。
夫妻俩正说着只听外头远远传来咳嗽声又有小丫鬟喊着请大管事安。尹张氏忙站起身扯过被来给尹槟盖了抻抻衣襟抿抿鬓角。往外头来。
尹迅在门口站了等了片刻见儿媳妇出来行礼略一点头并没言语径直往里头去。尹张氏挑着帘子咬着嘴唇顿了顿到底小声说了句:“老太爷老爷可是伤得厉害呢……”忽然见尹迅犀利的目光shè过来。她素来最怕公爹从不敢当老爷子面嚣张后面的话便是再不敢说只请了尹迅到里间。吩咐小丫鬟上茶自家便退了出去。
尹槟瞧着父亲脸sè铁青只道:“爹息怒是儿子不孝。”顿了顿又有些恼意道“然儿子也说了千八百遍了儿子确是一片好心。怎的如今六爷都信了。爹倒仍疑心亲儿子!”
尹迅也不端茶也不坐冷笑一声道:“蠢东西!当我老糊涂了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你又真当六爷是什么都不知?我且告诉你今ri是六爷给我留了脸面了!你便是不认吧。也与我听好了主子就是主子。没轮到你说话做主地份!你要想算计主子不用六爷收拾你。我头一个不饶你!”
尹槟心里哼哼嘴上犹委屈道:“爹怎的你就不信儿子!”
尹迅不理道:“你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看六爷年纪小身子不好就想出什么幺蛾子六爷那少举人不是虚名!你作死不要紧别连累了尹家一家子忠良名声!”
尹槟冷了脸只咬牙道:“爹我是好心。真是好
尹迅冷冷道:“收了你那好心坏心给我记住本分”说着拂袖而去临出门又回道:“蠢东西!你又当吴栓是傻的?”
门帘摔下脚步声远去尹槟盯着摆荡的珠帘使劲咬牙忽觉得身上又疼便是阖了眼又哼哼起来。能动而未出席。于是这宴席看着热闹每个人的笑容背后却又都带了些旁的东西。
次ri起这些旁地东西就迫不及待地露头了。
年谅拿了庄子耕地地账簿册子去查粮仓夏小满则被分配去看看家禽家畜。夏小满先在后堂集合了所有媳妇子简单交代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带了相关人往后庄鸡场去了。
打田间经过夏小满随口提了几句产粮多少何时播种之类地话不过是闲话罢了旁边一个年轻的媳妇倒是上心。
因那媳妇是丫鬟出身有几分眼力见有几分胆sè也是凑得比较靠前见夏小满身边的尹张氏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壮着胆子陪笑道:“回二***话玫州地肥寻常年份下等田一亩也能出三四石好年景上等田至少出六七石。占禾的话能更多些虽诨名叫百ri黄但里头却有六七十天就能熟的好时候能种三茬只是打的米吃着没乌早、六月白、红桃仙那些个味儿好。还有就是这边水好去年冬天没怎么下雪南边儿几个州都旱了只咱们因有丁午河庄里引了水渠不怕旱的便还是如常也没耽搁chun种。”
见夏小满频频点头她也高兴了又近了两步因是识字地更想显一番自家不同便陪笑道:“若说下秧子的时节奴婢背与二nǎinǎi听啊《农书》里是这般写的这二月惊蛰节、chun分中浸稻种三月清明节、谷雨中种稻四月立夏节、小满中秧早稻……哎呦……”
她话没说完忽被扇了个耳光又被一推跌倒在地滚了一身灰土还没醒过神来尹张氏已在那边掐腰跺脚指鼻子骂道:“作死啊!二***名讳也是你叫地?给你脸了吧没个尊卑……”
那媳妇“哎呦”大叫时正在夏小满耳边。也吓了她一跳翻眼去看见是尹张氏一张脸作满月圆血盆大口张张合合唾沫横飞骂得起劲儿。
她冷冷瞥着早从崖山庄过来府里地人口中听说过尹槟媳妇母老虎的威名。昨儿打了尹槟想必伊心里一定不痛快接风宴上就是笑容勉强言辞闪烁她没爱搭理伊罢了。如今伊可是当老虎上瘾碰着谁都伸爪子?弹压想上位的也就罢了还想给她夏小满立规矩不成?那就看看是谁与谁立规矩吧她嘴边挑起个冷笑。扫了一眼小韦嫂子。
小韦嫂子方才就看不过眼早待说话了碍于夏小满在也不知她心意不好僭越见夏小满那脸sè那眼神便重重咳嗽一声冷冷道:“尹嫂子倒是知道尊卑规矩的在二nǎinǎi面前便大呼小叫起来了?”
:挤出个笑满月脸硬挤成月牙弯道:“这小娼妇着实可恶张口闭口叫二nǎinǎi名讳。我也是气不过嘿也是我管教不严所以现在给她教训这二nǎinǎi也当能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