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羊羹(1 / 2)
窗户被支起,屋内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阳光。
细碎的尘埃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
金红酥脆的果木烧鹅切成了小块,安详地躺在白瓷骨碟之上,隐隐散发出诱人的荤香。
史如意把烤出来的汁都收了浸在下面,旁边配一碟子酸梅酱,又折了一小片嫩绿的香菜点缀其间,层次分明,就像某种精致美丽的艺术品。
美食配美人,确实赏心悦目。
史如意眼巴巴地坐在春凳上,看云佑用膳。
他左手笼着宽袖,右手执竹筷,那汁液从味美可口的烧鹅上淌下来,仿佛滴进了史如意的心里。
云佑把筷子从半空收回来,她的视线也随着那块烧鹅一起移动。
那烧鹅送入口中,只稍轻轻一咬,便觉味美可口,鲜嫩多汁。
云佑嘴巴咀嚼得香甜,史如意看着看着,她的嘴巴下意识也跟着蠕动起来。
云佑终于被她打败了。
“……你也过来一起吃?”
史如意惊讶。
她扭头看看院子外头的长风和兰芝,又转回头来,做贼一般朝他挤挤眼睛,低声道:“这样好吗?”
她回头被兰芝告小状怎么办?
嘴上这么说,她的腿已经像听到召唤,自动往前了一步。
云佑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对面,语气不咸不淡。
“放心坐便是。
我若不主动出声,他们是不会进来的。”
他平日里习惯了一边看书一边用膳,不需要人伺候,都是让底下人也各自忙去。
史如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用手撑着,一屁股爬上炕沿,神情中没有半分不自在。
虽然是名义上的“主子”,许是因为云佑年纪还小,待她也随意,并没有老爷太太那种和蔼可亲式的居高临下。
她在云佑面前也乐得放飞自己,不用特意扮嫩,也不需要故作老成。
自然得就像是同龄人的相处。
史如意从食盒里拿出备用的竹筷,美滋滋地夹起盘子边缘的一块烧鹅肉。
吧唧两下,虽然没刚烤出来那会儿香脆,但还是一样好吃!
她快乐地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咪,浑身的毛都散开了。
云佑心下好笑,故意问她。
“装盘前没吃两块?”
进屋的时候,隔着老远,他都看见她嘴巴上抹的那层蜜油了,偷吃都不知道要擦干净嘴。
史如意举着筷子,回答的倒是坦坦荡荡。
“吃了的……
但是吃的都是鹅脖鹅头鹅屁股!”
史如意一脸怨念地望向云佑,仿佛在看夺鹅的仇人。
云佑被她看得莫名愧疚起来,他转开视线,轻咳两声,抬手摸了摸耳朵。
“那你把这鹅腿也吃了吧……
我不爱用鹅腿。”
!
闻言,史如意两眼放光,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矜持。
“这样好吗?”
云佑低头,却发现她的筷子已经夹了上去,稳稳地定着那肥硕的鹅腿。
“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看你把鹅腿让给我,我就把鹅翅膀让给你,我好吧?”
史如意扯着鹅腿肉,含糊不清地说。
这腿的脆皮是整只鹅身上最精华的部分,吸足了酸甜的汁水,皮脆肉嫩,肥而不腻,咽下后还余满嘴果木的清香。
云佑听着她强词夺理,本想辩驳几句,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下去,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来。
转瞬即逝。
“……嗯。”
他不应还好,应得这么干脆,反倒让史如意的良心升起了些小小的不安。
她收回手,用巾帕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脂,看着不知不觉被她干掉一半的空盘子。
“那什么,我好像吃的有点多……”
史如意愧疚地扭手指,“我都吃完了,你怎么办?”
云府家教严格,她这几日给云佑送餐,也摸清了点他的日程规律来。
大庆建朝已有几十年,圣上恐武将势大,重文轻武,尤其看重科举选材。
一般的世家子弟都是早早地便在家请了启蒙的师傅,卯时便起床诵读学习,一天除了用膳之外的时辰,几乎都是扑在书本上。
因着云佑自小体弱,云老爷还特地请了个武术师傅,每日完成学堂功课后,就教他骑射拳戏。
古代的“悬梁刺股”,从来都不只是说笑而已。
像大少爷云璋,十四就被送去嵩阳书院拜师念书,山高路远的,一年就只逢年过节回来几趟。
云佑回神看她,修长的手夹起盘中所剩无几的烧鹅,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语气。
“不要紧。”
分到的烧鹅虽然变少了,但是有个人在旁边一边抢吃的,一边和他闲聊……
看史如意吃得那么香甜幸福,好像入嘴的食物都变得更美味了起来。
他不是贪口舌之欲的人,从前每餐用的更少,这挑食的毛病在她面前却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