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十八兄弟(3)(1 / 1)
廖建忠觉察出锦衣卫里有刺客,而且根据向冲创口,想到了司伦。他真心不希望是司伦,虽然他们兄弟的情分多年前就已经荡然无存,但他还是留有一份余地。有时我们恨一个人或者疏远一个人,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挂念这个人。虽然很矛盾,但有时的的确确存在。廖建忠故意设了一个局,故意让我出去,他则暗中跟随,最终成功发现司伦便是刺客。
锦衣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有些尴尬,但司伦、曹经刺杀侯爷府千金的事情更加可悲。我们的寿宁侯,竟然喜欢放高利贷,司伦一心往上爬,便借了五百金,用来行贿庆云侯周或。周或是宪宗皇帝的姻亲,而寿宁侯是弘治皇帝的姻亲,弘治皇帝一向对长辈孝道,又对自己老婆好,可想这两家在京城都是响当当的皇亲国戚,偏偏两家还不对付。司伦借了寿宁侯的钱去找庆云侯帮忙,寿宁侯得知后,暗中下绊子,而牟斌选拔人才很苛刻,对于在锦衣卫多年的司伦,觉得人品有问题,一直不待见,可怜的司伦,投了那么多银子,却得不到提拔。
日子久了,寿宁侯开始多次催促还债,司伦如何能拿出银钱来?庆云侯根本不可能退还银两,寿宁侯后来已经开始谩骂,经常派家人去责难司伦。司伦心中已是恼羞成怒,决定刺杀寿宁侯。曹经无儿无女,江湖算卦谋生,而且重病缠身,一直依靠司伦,司伦说了这件事,曹经说他来做,无论生死,都不会说出司伦。
我们无意中的撞见,命运走向却不相同。向冲年纪轻轻丢了性命,我却得到了赏识。侯爷府很高兴,安排葛总管送来二十瓶御酒,和上等酒菜,特意提了我,宁溪小姐亲自挑选了一块美玉,送给了我。至此,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救得宁溪小姐。北镇抚司可谓欢声笑语,只是沉默的人,依旧很多。
事情真相,只有廖建忠和我知道,同时,廖建忠也把事情经过,禀告给牟斌和慕容钊。牟斌正在家中养病,听闻此事,长久的沉默,最后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意了廖建忠对此事的隐瞒,为了维护锦衣卫的脸面,对外一致说司伦因公而死。那曹经倒也磊落,把所有的罪过都包揽在身,最终斩首示众。据说,他是英宗年代曹吉祥的后人,曹吉祥原本是夺门之变的功臣,后来渐渐被冷落,最终成了反叛,嫉恨朝廷在所难免,纠结一些人,想造反,结果被朝廷镇压,全家灭门,而曹经因在外学武,幸免于难。
曹经虽逃得性命,却不敢公开身世,加上身有暗疾,一辈子也没有成家。一晃几十年过去,曹经的日子过得落魄,虽然念念不忘报仇,却无力回天。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司伦,司伦明知他是逆臣后代,但还是很照顾,二人甚至结拜为兄弟。所以,才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司伦有个儿子在锦衣卫做校尉,廖建忠出于安全考虑,把他派到了南京。欠的侯爷府五百金,廖建忠一个人出了。
不久,朝廷对锦衣卫进行了嘉奖,虽然仅仅是一道旨意,却也难得。慕容钊便让廖建忠请大家吃饭,那一夜,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说了许多话,但都没有喝醉,席间,廖建忠说我从入门以来,为锦衣卫多次立功,包括牟指挥使在内,对我大加赞赏,让我继续努力。酒宴最后,廖建忠多次落泪,感叹兄弟不易,更对我连声道歉,我如何敢当,多次回敬,最终,二人都喝得大醉。
世间许多事情,看是平常,其实,出乎意料!
近来,整个镇抚司都在传,说锦衣卫最近立了大功,皇上龙颜大悦,破例允许锦衣卫提拔一批人,许多人都可以,我自然也在名单之列,而且是越过小旗,直接做总旗。我得知自己升任总旗的消息,并不是太开心,也许是早就知道,亦或是最近见惯了太多事情,心情已是麻木。宁博阳、哈代却很高兴,说和我结交,真是天大的福分。
廖建忠一如往日的沉稳,叫来我们这些想要升职的人,说了朝廷恩惠,希望大家都有所建树,特意叮嘱我几句,让我好好干,最后对我说:“最近会有个仪式,你去参加!”又看我没精打采的,便笑道:“你可以出去走走,这次放心,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我听话地出去走走,一个人!
我出北镇抚司的时候,楼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据说那日他也被要求调动人马,跟随捉拿嫌犯。很多人认为我活不了,小小的校尉能有多大本事?几个知悉内幕的大人们,更是料定我必死无疑,毕竟司伦是锦衣卫的高手,不想,我活了下来,他们认为我本事极高,廖建忠更是闭口不谈那日之事,一时大家对我多了一份高看。而我内心,想到的却是活着真好。
北镇抚司门口依旧一群人,有人记得我办过事,簇拥过来,我冷漠地推开他们,我走向了平家老店,也许,那里会让我安静一些。
平六哥正要出去,看见我来,非常热情地招呼我,却让舒儿接待了我,他去做其他事情。客人很多,舒儿忙前忙后的,我本来想离开,她却高兴地拦住我,把我安排在较为安静的竹林旁,上了一壶好茶和点心,笑着去别处忙碌了。
我默默喝着茶,忽然想家了,虽然短短十几天,但我也觉得度日如年。我觉得我该给家里写封信,便要来纸笔,简单报了平安。
舒儿有空就过来,不是送水,就是送点心,见我写信,不觉笑道:“张哥,以为你是个粗略汉子,不想也会写字呀!”一句话弄得我脸红,道:“我可是郎中出身,平时是要开药方的,如何不会写字?”舒儿道:“郎中是给人看病的,而且会药到病除,怎么看你愁眉苦脸的,那你的病怎么治呀?”
她显得极为俏皮,声音悦耳,我叹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吧!”舒儿亦学着我叹了口气,道:“今天忙些,改日我给你捶捶,或许你能舒服些!”
我心中感激,笑道:“没关系的,我会好起来的,谢谢你,舒儿,你忙吧!”话虽如此,我还是笑不起来,一直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锦衣卫。
平六哥很晚才过来,看我一脸庄重,笑道:“听说你升总旗了?”我很诧异,道:“这事你也知道得这么快?”
“是几个校尉说的,说你立了大功!”
我苦笑一声,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平六哥看着我,以及装好的信,说:“我来替你发走!”顿了顿,道,“人生如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我们只能往前走,除了小心谨慎,再无其他!”我感激地点点头,说:“可我也失去了一位好兄弟!”平六哥道:“这也是你没精打采的原因吧!不瞒你说,我刚才去见一位多年老友,我们能有十年没见面了,往日总有些书信往来,他这次路过,仅仅在岸边停留一个时辰,我去了,相谈甚欢,而他临走时,才告诉我,他要回老家去,以后怕是回不来了。所以,人世间总会遇到一些人,也会不断失去一些人,你是大夫,应该懂得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伤感也好,痛惜也罢,事情都不可以改变了。所以,我们还得往前看,往前走!”
是呀,我再怎么难过,向冲也回不来了,而我的锦衣卫之路,才刚刚开始!我忽然觉得自己适应了锦衣卫的身份,那么,看周遭的一切,就悄悄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