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转瞬即逝之物(上)(1 / 2)
一阵天旋地转,亚伯只觉得头和脚倒了个个,周围的空间被一双毫不留情地无形之手揉碎、抽离、重组、回归正常。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
仅有一瞬间的空间失重对他来说,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这就是空间魔法……
一天没吃东西,他干呕几声,忍不住吐出混杂着酸涩的黏液,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额头,握住他的手。
“都说了,真的不必行此大礼啊。”
“呕……苏沧……呕……你他妈的……”
亚伯拍掉苏沧的手,缓过来后站起身,整个人仍然天旋地转,双腿打着旋,找不着北,他忍不住扶住墙不住地喘息,终于眼前的星星总算消散了些。
作为正式斗师的他尚且如此,难以想象普通人骤然遭到空间魔法会怎样。
足足过了十分钟,亚伯恢复了呼吸,一股冰冷的气体忽地收入肺里,他愣了愣,抬起头,眼前的场景令他惊呆了。
白日之月的光芒穿透灰蒙蒙的雾气,风化的、古老而残破的残骸引入眼帘。
石头制成的房子林立,充满与人族古代集落相近,又被莫名的神秘和难以形容的魔性笼罩,有点接近通俗小说里描述的失落古都。
伟大的建筑群离他有一段距离,而在明宁特的正前方,是一座由石块制成、残败苍凉的巨型建筑物。
它像是方形金字塔,高约五十米左右,上窄下宽,台阶从最底端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方格形状开始,一路到顶端时,正方形的面积骤减了三分之二。
最上方的平台上,一座更小的、工整肃穆的古代庙宇拔地而起,四方被刀削过般笔直,棱角分明的门印出里面黑漆漆的未知世界。
这座神龛被某种神秘的魔力氛围笼罩,哪怕残破不堪,也环绕不容侵犯的气息,警告着每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从碎掉的残垣断壁上,大量碎裂的尸骨发出淡淡光芒,它们被堆放成小簇小簇,插着一根洁白的鹿角,像是属于野兽,又像是属于别的什么生物,古代战争时期的乱葬坑似的惨烈。
最后,他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煮药女巫坐在倒塌大半的石柱上,身上萦绕不散的神秘的气质与黑白相间的建筑近乎融为一体。
那双淡漠的双眼原本在看着天空,如今看向亚伯,清冷的、难以形容的古怪声音在死寂中幽幽响起。
“你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
亚伯退后一步,背后坚硬,竟是撞到了门框,耳畔传来苏沧的说话声,来自遥远的地方,同时又近在咫尺。
“依瓦诺阁下,别让他看见不属于‘此刻’的场景,我们说好了。”
“啊,没错,苏沧阁下。”
煮药女巫轻飘飘地跳下大理石,亚伯眼前的古代遗迹消失了,转而是飘着灰尘的小仓库,从末端窗户投入的月光照亮了金属所制的诡异神龛,六只手的痛苦之神神像用刀插入身躯,脸上露出慈悲又满足的笑。
这里是……李伊雅的小屋。
亚伯的双手向后抚摸,熟悉的木门给予了他脚踏实地的物质肯定,禁不住长舒一口气,难道刚刚的森林、天空和遗迹只是幻觉吗?
仔细想想,那片森林似乎颇为眼熟……
亚伯的眼皮直抽搐,他又见到了拿着木勺、搅动钳锅的依瓦诺,对方用她麋鹿的眼神望着亚伯,美丽的容貌好似一张神秘的面纱,遮住她的人性,哪怕出现于面前,亚伯无法肯定她是真实的。
虚幻……
眨了眨眼睛,他感觉煮药女巫似乎隐藏于一幅黑色丝绸的面纱后方,被完全包裹在一个虚构和真实的织物“帐篷”中,就像是在圣礼环境中,被包裹在布华盖下的ciboria(拉丁:圣体一样。
他恍惚地凝视着女巫,沉浸在启示性的顿悟中,眉头紧锁,全神贯注。
忽然,亚伯想起橡果村每个孩子小时候,父母都会讲到的故事——斯卡伦特山脉的女巫!
弥漫着白雾的森林,像极了斯卡伦特山脉!
四周寂静无声,亚伯再次感到不大对劲,只见空气中灰尘以奇异的方向流转着,而灵性的视野中,精神力的交错恍若复杂优雅的华尔兹。
两股精神力交错,其中一股冰凉、柔软,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并不断地衍生,蛛网般爬满另一个,后者的意识既有无意识的不经意,又被本神自如的控制,陷入奇妙的境界。
它们交错成了龙卷风般的形态,中间独留出一个小孔,仿佛是在介导亚伯对神圣的访问,邀请他也来看一看藏在帐幕另一侧的世界。
亚伯受不住诱惑,缓缓探出精神力。
一时间,视野陡然拔高,脱离身体进入玄奥的世界,迷蒙得仿佛处于大雾之中,又像是灰色虚无的“空”,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特。
唯有一个忽明忽暗的亮点,宛如一盏黑夜里闪烁着的蜡烛台。
光点向他靠近,最后没入他虚无的代表之物,意识下沉,眼前景色陡然变化,他宛如漂浮向前,跨过恍若无物的墙壁,没入时间长河,越过空间和物质的限制。
光点一点点变大,将他全身包裹。
亚伯顿时感到说不出的轻松,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羊水涓涓流淌,形成一层最初的保护罩。
精神力几欲化开,与光点融为一体,宛如交融的湖泊和川流,又像归入细沙的一把粗砂,能量四散,灵魂紧紧依靠,意识温柔地贴合着彼此,天衣无缝。
终于,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
“规避…命运之死的必要性……”
“当…偷走她……”
“纯白的预言家…打断……我的vesper……”
“咔嚓!咔嚓!咔嚓!”
这是什么声音?
亚伯朦胧间听到有人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大脑,不禁奇怪,直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越来越震耳欲聋。
不是精神力的震颤,而是真的有人在敲打这间小屋!
亚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似的,强行回到了身体,他睁开沉重的眼皮,似乎睡了个很长的觉,眼前的一切变得分外不真实,震感、巨响、灰尘、风、水滴、以及呼吸声好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和他毫不相干。
“好家伙哇,你惹了个怪物!”
苏沧的感慨从一侧想起,亚伯瞪大眼睛,他的身影晃了晃,方才清晰。
“她按照约定,履行了应做之事。”
煮药女巫依瓦诺淡淡抛下这句话,拿起搅动钳锅的木勺,透过她身后的玻璃,亚伯看见那层满是灰尘的玻璃像鸡蛋似的被人敲碎,层层纹路龟裂,末端露出一张狰狞的脸庞。
“我会继续养你,不要跑啊!”
盖德凯普!
亚伯浑身一颤,只见血腥园丁握着一把血雾凝结的草叉,狠狠戳向玻璃满是龟裂的一角。
“哗啦!”
草叉彻底撞碎窗户,五彩斑斓的碎片发出剧烈的响声,冷风刷地灌进属于打扫的房间,溅起漫天的灰尘。
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从破洞中跳了进来,浑身环绕着尖锐的血雾,仅是在远处看了一眼,亚伯就有种被灼伤眼睛的错觉,更别提园丁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瞪住他,那么疯狂,令人恐惧得胃部抽搐。
盖德凯普的冲锋被一把木勺挡住,混杂着泥土的血雾朝她倾斜而来,鲜血的腥风打在木勺上,发出脆弱的“啪”的一声。
下一刻,依瓦诺全身浮现出发光的字符,在灵性视野中以8字型环绕着她,它们依附于脆弱的木制品,可能改变了它的本质,不可思议地扛下了这沉重的一击。
“乒!”
整座破旧的房子都被来者的气势所威慑,鹌鹑似的颤抖,饶是亚伯带着苏沧退到墙角,亦不免被余波震得脚下踉跄。
两人开战的能量冲击波涌来,亚伯用身体拦着苏沧,斗气盾刚刚浮现便碎裂成了扑扑簌簌的元素妖精,强烈的余震震得他头脑发昏,斗气之种不停跳动,口吐鲜血,差点坐倒在地。
盖德凯普一击不中,往后扎了个马步,抡起草叉再度袭来,但煮药女巫也不是美丽的摆设品,她伸出戴着黑手套的食指,周身亮起无数细小、繁琐古怪的字符,萤火虫般的漂浮,圆形地绕着她。
“letelara?a,separaleextremidadesinenemigo,yumka’ankamiik”
无法被人族理解的语言从她苍白的嘴唇吐出,稍大些的荧光字符散开,滔天的气势宛若一张大网,向血腥园丁射去。
与此同时,无数小型的字符在依瓦诺周身围绕,闪动着黄金色的光芒,印得她犹如一位纯黑的女神雕像,冷艳而不容侵犯。
“噼里啪啦……”
攻击字符闪动火花,致命的锋利与毁灭交错,来者不闪不避,眼神森冷,高举草叉重重地劈在它们身上,两者相碰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这些字符竟然有着实体!
语言既出,便是现实!
据说女巫比人族多出11根骨头,1根长在舌头上,1根长在十个指头上,所以发出的声音和用手制作的东西都拥有着天生的魔力。
她们最恐怖的攻击手段是痛苦之神给予的古老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