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石头房的惊魂记(1 / 2)
《荀子·劝学》中曾云:“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那时的我,虽年纪不大,但早就深刻地体会到坚持的重要性。因此,我完全不顾前两次的失败经历,在正月初三早晨,再次来到阿梅家。
这一次,我以“拜年”的名义前往。在没有舅舅的陪伴下,我竟然“千里走单骑”,自然手足无措,脑海里一片混乱。唯那颗炽热的心,燃烧着坚定的信念,它驱动着我勇敢前行。
在前往惠安的一路上,我仿佛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思想鏖战一样,精神高度紧张。当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让我完成了“过楼下铁门、爬七楼楼梯、按房间门铃”等一系列挑战,直到最后,忐忑不安地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
尽管伯父伯母依然像以前一样热情,但我的心脏好像正在追逐蚊子的青蛙,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整场“问讯”下来,汗水浸透我的后背,而阿梅则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当时,坐在沙发上的我,因为身边没有舅舅的及时“救场”,第一句话就不知如何“开场”,憋了半天,终于努红了脸,挤出一句:“伯父……伯母,新年好!”
其实,早在前往惠安的路上,我已精心准备好了开场白:“伯父伯母,新年好!首先请允许我向你们拜年,祝愿你们身体健康,阖家幸福!”然而,当我见到两位慈祥的长辈时,我突然变得畏缩,仿佛壁虎断尾,一下子忘了台词的后半截。
见我一脸难以抑制的紧张,伯父用和蔼的眼神看着我,他温和地说:“阿松,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无需太过拘束。”
伯父的话,就像和煦的春风一样,及时抚慰着我内心的不安。我稍稍放松地应道:“嗯,谢谢伯父!”
伯父继续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年不见,感觉你比以前成熟了!”
我腼腆地笑了笑,终于用一个比较完整的句子,应道:“是啊,我希望自己能尽快成熟起来,还有一年半就要毕业了,我希望自己能早点融入社会。”
伯父点点头,他笑着问道:“挺好的,那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对于未来,我感到一片迷茫,因此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结合自己所谓的“特长”,避重就轻地应道:“我想毕业以后当个编辑。”
这时,伯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他神采飞扬地说道:“记得1990年,我踏上了深圳那座滚滚商潮的城市。那年我已经32岁了,刚到深圳找工作时四处碰壁,后来我结合自己对文字的喜欢,怀着对编辑工作的憧憬,写了一封信给编辑部领导。在信中,我以对某个领导的采访为例,不但拟写了采访提纲,而且就报道重点作了说明。没想到,仅仅一星期后,我竟然获得了面试的机会……后来成功进入编辑部工作。”
他停顿一下,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继续说道:“在编辑部里,我的文凭不高,也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但我从未停止学习,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在第一年的采访竞争中,我名列第二,仅次于一位新闻学博士。我的努力与执着终于获得了回报。”
我崇拜地看着伯父,他继续说:“也就是得益于那段时间,我有机会经常到各乡镇采访当时深圳的社会名流,并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后面机遇来了,由于当时各乡镇建设需要,我转行做了石雕生意,家庭生活也渐渐好转起来。”
听完,我对伯父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同时,内心的紧张情绪也渐渐消散。
伯父与我聊了很多,甚至聊到了人生观和世界观。苦于自己确实连世界都没怎么观过,所以只能不断地说自己会好好努力,也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谈,已经是十点半了,我告诉伯父伯母:“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时,伯父一脸满足,微笑着说:“阿松,你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我有些难为情地回答:“谢谢,不用了,我想……我想……邀请阿梅去我家坐坐。”
听了我的提议,伯父虽然有点讶异,但他还是露出宽容的微笑,将阿梅从房间里叫出来。只见阿梅缓缓走到客厅,低着头,双颊微红。
伯父微笑着对她说:“阿梅,阿松邀请你到他家坐坐?!”
阿梅面露难色地应道:“老爸,这样不好吧!”
伯父依然笑着说:“没关系,过年到朋友家串串门,挺好的!”
……
起初,阿梅一脸不悦,坚决不肯同我出去,但是在伯父伯母的再三劝说之下,她终于妥协地答应了。
当时,我喜出望外,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威武将军,心里盘算着这便是已经到了见家长的关键步骤。心中除了窃喜之外,更惊叹于自己的勇敢。这种“飞跃式”的勇敢,连自己也要伸出拇指来,点一万个赞。
从惠安县城,我们搭车前往张坂。当时的我,就像渔人在茫茫雾海中望见灯塔一般,内心的喜悦无法抑制。透过车窗,外面一排排亭亭玉立的柏树,在寒冷的冬天里,依然那样浓郁苍翠。
车到了张坂街,距离我家还有二公里路程,需再搭乘摩托车才能到达。当时,她坐在摩托车的中间,我坐在她身后。虽然我们之间保持着两个拳头的距离,但对我而言,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她,确切地说,是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女孩子。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我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记得之前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上帝造人时,最开始的人是两个头、四只手、四条腿的,后来上帝发现这样的人特别完美、无所不能,所以就把这种人劈成两个,让他们消耗光阴,跨越山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对此,之前的我还嗤之以鼻,可如今坐在阿梅后面,我才发现这是真理,于是心里不断默念着“阿门”。
摩托车停在一个村路上,我领着阿梅从村路转入一条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这条小道高高隆起,飘浮在田野上,宽度仅有三十厘米,两侧都是种满花生的田地,一不留神就会因为踩空而掉入田沟。那些杂草,淹没了行人的脚踝,草丛中常有蜥蜴左右奔窜,更有蟋蟀上下蹦跳。当走到我家门口时,在我身后的她,惊愕地问道:“这就是你家啊?”
我转过头,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嗫嚅地说道:“是的!”
到了我家,大概是中午12点。当时,大姑、二姑也来我家拜年,大家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吃饭。
见我们来了,家人们纷纷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领着阿梅入座,兴奋地向家人说道:“家人们,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阿梅。”
阿梅环顾了一下四周,满脸通红地说道:“大家,新年好!”
妈妈心满意足地接过话茬:“阿梅,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奶奶慈祥地附和:“欢迎阿梅,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是我们家阿帝的福气!”
阿梅勉强地笑了笑,并尴尬地坐下,家人们则对她上下打量、左右端详。大家脸上此起彼伏的笑容,能堆出一座座连绵的山脉来,都恨不得把阿梅捧在手心,当圣贤书一样看着,当圣人一样供着。
当时,家人们对阿梅异常热情,这种热情应不亚于鲁迅当年到日本仙台留学时所受到的礼遇。
虽说热情是融化冰川的火焰,是照亮天空的月光,是孤帆返航时的灯塔,但在家人们不断招呼她吃菜的情况下,她却一直没有动筷。我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安,生怕她饿了肚子,还是妈妈付诸了实际行动,不断夹菜到她的碗里。
妈妈和蔼地对她说:“阿梅,不要客气,你要吃菜啊!”
阿梅双脸绯红地应道:“伯母,我没有客气!我自己来,你不用为我夹!”
然而,她一脸僵硬,频频拿起桌上的水杯,略带发抖地喝着水,好像正在参加一个可怕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