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1 / 2)
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跳不上去。
至于为什么跳不上去?答案也非常浅显:他已无法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而普通人是完全不可能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凌空跳四米的。
就像自己越到后期,起卦推算凶吉就越来越难一样,卞宇宸猜测谢印雪也必定越来越难以使用奇门法术。
让自己能不知疲倦、不需休息地凿石,或许便是谢印雪能施行的最后一道术法,故他无法再让别人拥有和自己相同的体能,也无法跃到四米出头的石梯上层台阶上去。
所以待明生把谢印雪推下石梯后,有那么一瞬,卞宇宸是真的认为谢印雪死了。纵使还没死,他双手和下肢都骨折断成了那般的扭曲的模样,又怎么继续活下去?
要知道其他参与者是走了,可留下来的他们还得继续凿满七块石块,不凿七块石头出来,就活不过明早。
现在好了,谢印雪不仅没死,还四肢健全,压根用不着担心这个问题。
他回卞宇宸:“是,我确实不能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不过我这奇术,不是在副本里施的。”
为了叫卞宇宸明白他有多自不量力,谢印雪纡尊降贵,捏起掌心的玉蝉放到面前,问:“你可知此为何物?”
卞宇宸道:“玉蝉。”
谢印雪勾唇:“是玉蝉,亦是玉琀。”
琀,是含于死者口内的葬玉。
正如古埃及人们常会把圣甲虫状的饰品或护身符佩戴在胸前,以祈求自己或是死者能像这些圣甲虫一样顺利前往来世,复活新生般,华夏古时亦有人在看见蝉由地下洞出得生这一景象后,也将类似的美好祈愿寄托到了蝉身上,于是他们开始将玉石雕刻成蝉的形状,放到死者口中含住,希望亡人能似新蝉蜕泥复生。
“蝉埋于泥地中,历经数年才能破土而出,爬出地面数周便亡。”
谢印雪仰起面庞,将玉蝉对准圣殿穹顶投下的明光,徐声道:“我令族人为我安排丧事,躺入棺中含玉蝉生葬,当棺盖被开时,我便能重新行动,但此时的我非人非尸,不知饥、不知渴、不觉累、不觉倦,如爬出土壤的蝉,会在人间游荡数周后‘死去’。不过——”
话说到此,青年合拢五指,再松开时,玉蝉便化为一阵玉白的碎末,散入黄沙消失不见。
青年则轻抬下巴睨视卞宇宸:“这期间我若受到致命伤害,也会‘死去’,只是无论如何,我都能复生。”
卞宇宸闭目长长呵出一口气:“我猜到你可能无法再使用任何奇门法术了,可我没料到,你竟在进副本前就给自己留了一手。”
谢印雪淡淡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这个术法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给自己添条命,刚进这副本时谢印雪不清楚各个参与者的性格,也不知道卞宇宸这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有没有安排“十三”潜藏在人群中,便一直装得谦逊温和。后来屠文才这个最可能胡乱发疯拖人陪葬的不稳定分子死了,其他人性格也差不多摸透了,他哪还容得下卞宇宸不当孙子当大爷?
自然是立马教卞宇宸学会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说来也好笑,你有同党这事还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本来我都不大确定,你却不打自招。”
每每想到这件事,谢印雪都想感叹一声滑天下之大稽。
毕竟明生前期的伪装其实还算不错,人瞧着温文儒雅,书生气十足,不是很像以往跟在卞宇宸身边那些经受过训练的“十三”护卫,后面又说自己有个儿子,想回到家里和孩子团聚,这就跟向别人求饶欲令其心软放过自己时说“我上有老下有小”是一个道理,会使人们下意识觉得这类人不太可能会是坏人,故哪怕在卞宇宸自己暴露自己在中参与者有同伙之后,谢印雪也不能完全确认这个暗桩究竟是谁。
只是卞宇宸有些想太不通——
“我何时……”
此处已没有别的参与者了,就剩他和谢印雪,卞宇宸便没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刚问到一半就被眼前的青年挑眉打断:“你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谢印雪没有半点要给卞宇宸解惑的意思:“那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见他这般态度,卞宇宸面露沉思之色,在脑海中把自己和他说过的每句话都仔细逐一复盘,片刻后也一扬眉:“是卦辞,对吧?”
谢印雪不置可否。
不过他的确是从卞宇宸所说的卦辞里,反推出卞宇宸有帮凶的。
这是卞宇宸卜出的卦辞。
后两句没有问题,关键是前两句,尤其是“谨防口舌”这句,已经告诫的再明显不过了,卞宇宸对自己的占卜解卦之术又如此自信,他不可能在明知卦象警示后,还主动和谢印雪发生口舌之争。
除非他最开始认为自己占出的“二人”,不是指他和谢印雪,而是指他和另一个人,那就很好理解了。
卞宇宸以为自己跟另一个人不起争执,和睦同心,就能协力把谢印雪干掉,并成功通关副本。
结果等和谢印雪吵起来后,加之通关进度不容乐观,卞宇宸才猛然惊觉,原来卦象中显示“二人”是他和谢印雪,和他那同伙没半点关系。
所以后面他才来了个川剧大变脸,连谢印雪压着他磕头,磕完还不认账,这厮都没再顶嘴一句。
眼下听谢印雪坦言知道自己老早就露了馅,卞宇宸又问:“那你是故意被明生推下去的了?”
谢印雪懒得就这种明摆着的事再做一遍回答,昂首用下巴指指石梯上看不到身影的明生道:“你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不如去管管你那‘十三’,再不管他就要死了。”
“管不了。”卞宇宸摇摇头,“我一个人跳不上去,他也没法自己下来,你能跳上去吗?”
谢印雪听笑了:“他把我推下来,我还上去救他?”
“那就让他去死吧。”
卞宇宸如表无奈似的撇撇嘴角:“即使把他救下来,他也不可能再凿完七块石块了,明早死和今天死没什么区别。另外,有一点我需要讲清——”
“他不是十三,他只是明生。”
卞宇宸的话叫谢印雪略生讶意。
不单单是因为卞宇宸说话时的态度和表情刻薄冷漠,仅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强调,就像谢印雪把明生误认为十三是件严重必须立马澄清的大事,而明生死不死根本不重要,卞宇宸不关心,更不在乎。
还因为卞宇宸现在仿若亟需发泄般,毫不避讳地和谢印雪讲起了卞家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明生他家里的确是做白事生意的,什么‘白事生意’都做,和卞家有长期合作。”
话点明到这,已无需多费口舌,何况明生打捞再多的黄金也无法让干尸为他凿石这事也说明了一切。
“他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叫‘明笙’,笙歌的‘笙’。”卞宇宸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她是我堂妹,以前常到他家铺子去为其他十三买棺材。明生不想他喜欢的明笙,有朝一日会躺进他家做的棺材里,因此他答应了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