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暮 悠殇叹(2 / 2)
谷寮不语,只觉与宜卯有些无形的距离。
“放心,天下变,你我之情谊也是不会变的,阿寮。”宜卯笑道,举杯敬与谷寮。
谷寮一笑,举杯,一同饮下。
到中夜,初起小风,酒席之上,与之挚友多舒多饮。
到罢了,宜卯朦胧之意,忽问向谷寮:“礼部尚书同你家是世友吧?”
小风颇冷。
谷寮离了,鬼使神差,依着酒意,来与皇宫里的昭仪宫。
在檐上,一番黑里红外锦衣,束发,红眼,携一把长剑,似为一大盗。
着实与他身份不符。
他见昭仪宫中灭着灯,门外无一侍卫,心担忧,轻功飞下,直奔殿门。
“寻谁?”却听一熟悉声来于身后。
谷寮转身,意染正一人坐于桃树之下的秋千之上。
披着月光,她一身白衣,看着谷寮。
谷寮觉得有些荒唐不妥,扶额,谦道:“下臣多饮酒,有些头脑不清,冒犯了郡主,多有不适,这就离去。”
“你似乎是有话对我说的。”意染轻道,轻晃秋千,双手竟从双藤之上下来,闭上眼。
谷寮担心郡主摔下来,想护意染,却见意染适意顺得。
既不把藤,也不离地,双目已闭。
谷寮皱眉。
睁眼,又见他脸上眼里都是好奇,下了来,意染忽轻笑,“你与旁人不同。”
这是她笑他第三次了。
“何不同?”谷寮问道。
“你比其他官宦脸红。”意染回道。
谷寮哑然,许久,才慢慢小声解释道:“吃……吃酒了。”
意染轻笑,看着如此的谷寮,眼中竟多出一丝神情来。
她一直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她的一丝欢喜。
“我于你抚琴吧……”她轻轻道,慢慢的走进殿宇里。
那扇门半开着,里面烛火影影,缓缓传出琴声,与这夜色合眠……
后几日,心神颇不宁静。
次日,谷寮从狱司归来,府中皆不在,回书房,焦柏竟在外侯着。
神色凝重,眼神闪失。
谷寮坐于书案前,提笔,问道:“何事要说?”
焦柏缓缓摇头。
便没把当回事,题字时不禁下了个‘染’字,发觉出,便慌张折叠藏了起来。
“大人怎么了?”焦柏疑惑。
“没,写了个禁字。”谷寮解释道。
焦柏点点头,侯在书案前,一把侯使节长剑,伫与谷寮前,背对着。
一会儿,谷寮忽然开口问:“比其他官宦脸红是何意啊?”
焦柏转过身,恭敬的回道:“脸红说的是脸薄的意思,比其他官宦脸红说是比他们都干净吧,脸上白净才显出脸红。”
谷寮不觉失神,眉开眼笑。
笑里竟满是甜蜜。
次日,宫中传来穆歌郡主残害七皇子,经众臣审议,赦以逮捕令。
这来得太突然了,让谷寮急忙的在大殿外等候,皇上传他觐见。
一切人证物证皆俱在,这很难不定郡主的罪,和皇上谈话间,面容柔和淡定,一点都不像逝去爱子。
仍是不解。
他出了大殿,手里拿着圣旨,迟迟难移步,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反而对殿里的那位满是猜测……
意染却一身华服缓缓走来,来寻他,和那日处决孟大人的一样神容,从容不迫。
“你好像不太适合这个官场……”她幽幽开口。
风一卷来,吹动着意染的青丝,她轻轻的抚摸着谷寮的脸庞,让谷寮更难以接受。
意染淡淡的笑着,“今日不死,明日我就可能杀了八皇子,六公主的,你能阻止的了吗?”
“不可能是郡主的。”谷寮一直坚信着。
“在这里……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意染抽出谷寮的配剑,塞给谷寮,轻轻的握着他的手。
那个死字让谷寮异常心慌,看着手里的剑,红着眼,他慌了,“我会查清的,我……”
话未说完,她还是借他的手,狠狠刺向了自己,随即口吐鲜血,她皱着眉强忍着痛,却还是淡淡的笑着,轻轻的开口:“这里的人都容不下我……”
应声倒地,谷寮连忙去接,已是没有生息,他默然,看着怀里意染,不敢去碰,心悸悲痛,脑海里反复问着自己,也问着她。
为何?究竟为何?
这世界如此之大为何就容不下她?
不久日,谷父在朝中蒙故受冤,说是贪污受贿,夺去官服,以至罪人。
又是谷寮亲自来,他亲眼看着父亲被削发,被扒官服,关进牢笼,心里怒火难眠。
他父亲被褫夺,他现在脑子满是想要反案。
为何清白的人要去以死谢罪?
他道不公,他心不平。
同行的大臣皆都觉得谷家公子疯了,以皇帝亲定,断不得查,此乃大罪啊!
孟大人,一生清廉,到死都是,只因在朝上威望大,又是故去穆歌郡主父王的好友,对皇上具有威胁,查到孟大人时,除掉好多与穆王府有关系的旧臣……
七皇子从小便多病,去世时也是自然病死,只是借着幌子,杀了穆歌郡主,清余了穆王府的最后一人……
本以为皇上会高枕无忧,却听信谗言,国库亏损,少至白银几千两,被朝中大臣一致推出谷大人,只因为他们分摊筹划时谷大人的不加入……
谷寮查清了,也看清了这官场。
不管她与孟大人怎样,终逃不过一死,所以才那么释然,父亲半世潇潇洒洒,规规矩矩,终逃不过王帝疑心。
谷寮被召见,果真因为反案被定罪,他把这些反的案子印了数万张,撒之广地,昭告天下。
跪在大殿外时,谷寮盯着意染死去的地方,忽然明白了意染的话。
这里的人都容不下她。
他手上戴着手链,穿着囚服,缓缓抬起头,看着大殿门外站着君临天下的帝王,数尺台阶之下他跪着,看见这所追崇的帝王挡住了耀阳的太阳。
他见不到天日了,所剩的都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