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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是西南地界插秧苗,各大生产队都忙的日子。
春种秧苗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每到这个季节,全队社员都得下地,村干部也要下去干。
徐秋瑾作为大队会计,农忙时节也得下地干活。
这一天大早,天黑没亮,她就起来做早饭。
早上做得是玉米窝头,跟这时代大部分人家用黑面做得窝头不一样,杨秋瑾用得是磨得细细的玉米粉,掺上白生生的富强粉,温水和面醒了一会儿,再揉成拳头大小,中间摁个窝儿,上竹篾蒸格蒸的。
蒸出来的窝头黄金亮色,松软可口,回口微甜,窝里再填上杨秋瑾用笋丁、胡萝卜丁、莴笋丁、腊肉丁炒的馅儿,吃起来咸鲜味美。
一向挑食的天佑连吃三个大窝头,直吃得肚子滚圆,嘴角挂油,这才躺在院子摆放的木摇椅子上,打着饱嗝说:“妈妈,窝头真好吃,你要是天天给我做窝头就好了。”
“美的你。”杨秋瑾跟婆婆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我要天天做窝头吃,咱家那点富强粉没几天就败光了。吃完了富强粉,难道你我要像隔壁一样放黑面蒸窝头?”
天佑想起隔壁二婶家做得窝头,又黑又粗,吃进喉咙里割拉嗓子,他的大堂哥还说吃多了屎都拉不出来,得拿棍子去捅,吓得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体直摇头,“那我不吃窝头了。”
“没事儿,咱乖孙想吃就吃。”李秀娥把需要清洗的碗筷叠起来,往灶房里走,“你爸给咱寄的有钱,奶也有钱,你想吃啥奶都给你买。富强粉没了,奶有空去黑市看看。”
“妈,你又在带坏孩子!”杨秋瑾很不客气地说李秀娥,“我跟您说了多少回了,孩子不能惯着,他要什么你买什么,他就不知道节约,不知道他爸赚钱有多不容易,不知道别人家都在饿肚子,他现在吃穿不愁,已经是顶好的日子。”
李秀娥嘀咕,“咱家有条件,我手里有钱票,我不给我孙子花,我给谁花。”
“妈,我知道你心疼天佑,可你好好想想,胜青这些年寄得钱票越来越多,说明他在军中的职位越来越高,也说明那些钱是用他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们作为他的家属,怎么能理直气壮地享受他给的好处?”
杨秋瑾拿着丝瓜布在锅里刷着完,口气严肃道:“胜青不可能在部队当一辈子的兵,他总有一天会退伍专业,我们得替他和天佑的以后多想想。钱我大部分都存着,咱们以后要修大房子,让胜青在家里好好的休息,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辛苦的东奔西跑谋生活。我们还要供天佑读书考大学,给他娶媳妇,带孩子,还要给您养老,带着您老到处玩.....这一笔笔的账都是有数的,你可不能在这事上犯糊涂,跟我对着干。我教孩子的时候,你要无条件的支持我。”
“行了秋瑾,我知道你是为了天佑好,妈以后再也不说那话了行不。”儿媳妇一心想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连自己都没放下过,李秀娥半是感动,半是感慨的从她手里接过洗干净的碗放进柜子里。
当年杨秋瑾嫁进陈家,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怨怼的,这毕竟不是她家老爷子看中的儿媳妇。
不过后来经过日夜相处,知道杨秋瑾的为人,知道她泼辣都是被逼的,也看她家里家外操持的井井有条,对自己和老头子都很孝顺,还有文化,现在的李秀娥对杨秋瑾是满意的不得了。
当然,李秀娥也有自己的想法,嘴上答应不乱买,心下打定主意,要趁杨秋瑾不在的时候,偷偷到供销社多买些吃食零嘴儿给天佑放着。
反正再怎么着,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孙子饿着肚子。
天佑躲在灶房门口,偷听大人讲话,听到他奶要支持他妈,不给他买东西,小嘴不由翘起来,想说什么,看见他奶回头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一下明白过来,笑脸咪咪地退出灶房。
杨秋瑾哪里没看到这俩人的小动作,无奈的笑了笑,当做没有看见。
农村的老人家大部分都很疼子孙,自己舍不得吃喝,也要留着给子孙吃。
李秀娥是那种宁愿苦自己,也不愿意苦家人的人,要真限制她,不给天佑买好吃的,她估计每天都难受的要命。
只要李秀娥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不跟她明着作对,其他的事情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天也亮了,李秀娥照例要送天佑去上学。
天佑上的是公社小学,先锋大队走路过去大概要四十分钟,本来杨秋瑾今年要锻炼天佑的自立能力,让他自己上下学,李秀娥不放心,怕孙子路上遇上坏人被人拐跑了,非要接送天佑,杨秋瑾就随她了。
给天佑整理好自己缝制的布书包,杨秋瑾蹲在他面前再三叮嘱:“上课要认真听课,不许在上课期间到处乱跑逃课,也不许发出奇怪的动静声音,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更不许跟人吵架打架,还不许.......”
“知道了,妈妈,你别再说了,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天佑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两只小手捂住耳朵,愁眉苦脸道:“我都知道,你每天都这么说,你不烦我都烦。”
“嫌老娘烦,那你读书的时候为啥不认真读书,到处搞事惹祸?”杨秋瑾没好气的嗤鼻,“你要老老实实地读书,老老实实地坐着,老师不跟我投诉你,我至于天天说你吗,你听得烦,我还说得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