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重修旧好(1 / 2)
东阳郡,因位于瀔水(即衢江)之东,长山之阳而得名,为扬州十一郡之一,治于长山(今浙江金华)。
殷浩在北伐失败后,遭到桓温的弹劾,被流放于东阳。
虽说晋室每年都要大赦天下,但是出于忌惮桓温的看法,殷浩自然不在赦免之列。
当然,朝堂公卿,包括褚太后在内,始终会有人对殷浩存有怨气。
北伐失败的后果不需要再去赘述,朝廷从此失去了江州的控制权与交州、广州的兵权,只得看桓氏的脸色,苟延残喘于江东。
让众人难以释怀的,是殷浩北伐失败的原因。
倘若真的是因为实力不济,那也罢了,可殷浩居然能在与姚襄结下仇怨,又不曾冰释前嫌的情况下,依旧以姚襄为先锋,最终酿成惨剧。
别说是褚太后,就连十三岁的小皇帝司马聃,都懊悔得直拍大腿。
因此,如果没有意外状况发生,殷浩的仕途算是彻底被姚襄的背刺给断送了。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然而,殷浩来到东阳郡,地方官员并不敢肆意欺辱。
殷浩虽然失势,但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也都还在,而且陈郡殷氏也并非小门小户。
俗话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东阳太守与长山县令因为不敢得罪桓温,不愿与殷浩来往。
可也不想因为欺辱殷浩,而背上落井下石,谄媚权贵的恶名。
毕竟在士族政治的东晋,官位在很大程度上与能力的关系并不大,而在于家世、名声。
殷浩来到东阳已经一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犯下愚蠢错误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在东阳郡的日子里,殷浩并无怨言,只是一直用手比划写字,仅‘咄咄怪事’四字而已,周而复始的写了一整年。
东阳郡城,殷府。
殷浩又在庭院里比划写字,他的外甥韩伯上前,握着家书,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模样,殷浩心中了然,收回了比划的手,对外甥道:
“康伯,可是家中来信,催你回去建康?”
殷浩平素最喜爱这个外甥,被流放至东阳,韩伯也始终跟随舅父,不离不弃。
但是韩伯毕竟年轻,不能真的一直留在东阳,侍奉殷浩左右,把自己的前途也给搭了进去。
事情也正如殷浩所预料,韩伯正是接到了催促他回去建康的家书,因而左右为难。
不得不说,舅父对他有提携之恩,没少在会客时,对韩伯大加赞赏,殷浩平日里会客,总得将韩伯单个拎出来,当着宾客的面,对他大加赞赏,不吝溢美之词。
家人催促他离开,韩伯羞于启齿,但殷浩当先把话挑开,韩伯只得点头。
殷浩见状,笑道:
“你与我在东阳已有一年,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不如今日就启程吧,正是天朗气清,舅父也能送一送你。”
韩伯摇头道:
“舅父对我恩重如山,甥儿宁愿跟在舅父身边,听从教诲,怎可在此时离去。”
殷浩闻言怒道:
“糊涂!我曾经屡屡称赞于你,为你铺路搭桥,是想让你受到朝廷的重用,能够有一展所学的时候,可不是要你留在东阳,荒废大好年华!”
韩伯见舅父发怒,因而不再坚持。
当天,韩伯收拾好行囊,由殷浩、殷涓父子送出东阳城。
殷浩虽然是被流放,可并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自由,只要没有离开东阳郡的辖区,他可以任意出门访友。
两日后,行至瀔水,舅甥二人道别,殷浩注视着韩伯渡河,直到看不见了外甥的背影,殷浩终于卸下了坚强的伪装,他吟诵前人诗句道:
“富贵他人合,贫贱亲戚离”
只两句,便已经是泪湿春衫袖。
实际上,殷浩并不是怨恨韩伯离开,有道是患难见真情,韩伯能够不惧自己的牵连,在东阳陪伴他一年,已属不易,正如殷浩所言,不可能真的长留东阳,荒废光阴。
他所抒发的,是对自身遭遇的愤懑。
殷涓正要安慰父亲,却见后方有快马奔至。
来者勒住缰绳,问道:
“前方可是陈郡殷公?”
殷浩父子见有人寻来,并不惊讶,定是旧友派来的信使,在东阳城没有找到自己,于是追来了此地。
自殷浩被流放以来,时常收到旧友的书信,倒也习以为常。
殷浩已经擦干了眼泪,应道:
“正是老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