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回:转海回天(2 / 2)
“在远处的沼泽地。”谢辙带着一丝希冀回答,指了指那片沼泽的方向。
顾不上过多地言语,皎沫二话不说,突然将双手用力按在了地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花儿。她让水面漫过手背,随后闭上了眼,沉下心感受从身遭直到远处的水流。她回忆着海,被海水包裹操纵水流的感受一点点回到她心中,漫向指尖……
她急促的心跳逐渐平稳。温凉的水拂动着,轻击她的指尖,划动她的皮肤,如同以一种她熟悉的无声的语言,向她热切地诉说她渴望知道的一切。须臾之后,它们当真将她所要的消息带到她手边。
在沼泽地中,一只哨子正随着水流轻微的波动微微摇晃。皎沫抿起嘴唇,耐心操控着水的流动,冲撞着龙哨,将它裹挟进水流。鲛人拥有引导洋流的本领,她并未将此忘却。
水流当真随心而动,如皎沫所愿,卷着那只充满希望的龙哨向他们奔来。很快,谢辙便瞄见了起伏的水浪上,龙哨正乘着小小的浪头靠近。就连寒觞也抬起了头,屏息紧盯着那个飞快放大的小点。
可就在这时,他们忽然眼前一花。
砰地一下,一颗火球炸裂在几人牢牢注视的地方,刺激得人几欲流泪。他们死死地大睁着眼,却无法改变眼见的事实: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那只哨子翻滚着沉没下去。
顾不得前去找寻,他们急忙扭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神无君前往的方向,忽然炸开了流火,四散纷飞,天女散花般洒落各处,将夜色都点得明亮起来。有一簇火正冲着问萤躺着的地方去了,不等谢辙和皎沫反应,寒觞忽然翻身而起,敏捷地扑向她,一把抄起妹妹躲开这飞来横祸。究竟是他足够确信此刻即是真实,还是说,不论多少次,他都会这么做?
现在不是探讨此事的时候。三人将目光投向祸乱的源头,正是那巨蟒在和神无君搏斗。比起之前,它嚣张的气焰似是有所收敛,而且它好像并不好受。即便神无君没有攻向它,它仍有些心不在焉,并时不时地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
“这怪物怎么了?”寒觞轻轻放下问萤后说,“它肚里有虫似的,乱扭什么。”
“……等等,”谢辙想起什么,“说不定,的确是它的内部有什么在挣扎。它不是将天狗与霜月君吞入腹中了么?但它终归只是个投影,并不能将这些血肉直接转化为力量。按理说,它应该得到了霜月君手中的赤真珠才是,可……它的战斗看起来依然困难。”
皎沫恍然大悟:“难怪神无君没有将它直接送入别道……恐怕正是为了霜月君考虑。”
说话间,流火依然四蹿。从怪物开裂的胸腔内迸溅出许多火石,现在仍源源不断。他们单从不远处已感到神无君的艰辛,却不知该怎么帮忙。难道说,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两位六道无常身上吗?
“糟了!”
谢辙大惊失色,但他看向的地方并非是巨蟒的战场。皎沫望向他看的方向,立刻知道他究竟为什么犯难。偶人的大军正向这边靠近,不知是数量上无法与百骸主那边抗衡,还是说它们在不断被活人的气息吸引。虽不知施无弃正在何处,但他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天空中有几只飞鸟掠过。朦胧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出它们的剪影,难以辨别种族。但寒觞像是想起什么,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柄靓丽的羽毛。皎沫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孔令北曾赠予他们的孔羽扇,据说是他父亲的尾毛所制。
谢辙问:“你这是干什么?”
“死马当活马医。”
说罢,寒觞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挥舞着扇子不断跳起来,朝着天上的鸟儿示意。这行为看上去实在有些……蠢。但皎沫似乎不这么觉得。她似乎也意识到,夜空中的飞鸟并非普通的禽类,毕竟此刻的它们该在巢穴中歇息,就算是周遭被惊醒的,也应该逃命,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方天空盘旋。
谢辙也看明白了什么。只见那些鸟儿在寒觞的头顶转了几圈,久久没有离去。可时间不多了,那些偶人的大军靠近这里。它们之中,许多人都是残破不堪的,大约已与百骸主率领的尸骨大军作战。寒觞收起扇子,抽出短鞘里的长剑,与谢辙一起准备对付那些残党。天空的鸟儿停留片刻,都朝着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带着问萤离开!快!”
不用他多说,皎沫已经架起了问萤。现在没什么地方算得上安全,她只能往更开阔的地方去。那里隐藏着许多危险的水洼,但她懂得水无声的语言,绝不会轻易踏入陷阱。四面八方在此刻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数片密集的鸟群突然从各个角落涌出。附近的林子、远处的高山,甚至不善飞行的、沼泽间的大型鸟雀也迈步奔来。
单凭两人的实力,或许无法和成群的偶人作战——毕竟他们施展不开。但有了这些禽鸟的加入,战况则大为不同。它们疯狂地拍打那些偶人,力气大的能扇掉它们的四肢。还有的不断扑闪着翅膀,用尖利的鸟嘴去啄它们的眼眶。裂纹逐渐扩大,让整个面部甚至头颅脱落下来。尤其重要的是,有人类在场,偶人很难垂涎鸟雀的灵魂,因此它们只能被动地承受鸟儿的攻击,却无法反击。为了防止误伤这些小家伙,谢辙和寒觞甚至收回了武器,仅凭借走位与这些没有灵魂的泥巴周旋。
唉,就算在家乡的土地,寒觞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若是问萤能在此刻睁开眼睛看看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兴奋的。
刚想到这儿,有一只白鹳扑棱着翅膀,落在他面前。它长长的喙上似乎还叼着什么。
寒觞伸出手,那鸟儿就乖乖将东西放在他手上,似乎并不介意他狐狸的身份。要知道,在家乡,他和问萤还从未如此接近鸟儿呢。
但这东西……不正是龙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