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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瞿慧杀了连小霜之后,并没有处理尸体,而是仓皇逃走,”靳若挠头,“也就是说,还有一个人,重新整理了案发现场,在连小霜的尸体上印上桃花烙,将尸体装箱,运到污水渠,设下定时装置,让连小霜的尸体在第二日出现在浣花溪——这人图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众人坐在司法署里,盯着密密麻麻的线索墙发呆。
连小霜的案子算结了。“情郎”的位置标上了“吴正清(已死)”,“真凶”的位置写上了“瞿慧”,“凶器”标上“绣线”,又新加了一条线“抛尸”——空白。
花一棠用红圈勾起“桃花烙”三个字,“为何一定要在连小霜的身上印上桃花烙呢?”
凌芝颜:“将杀人罪行嫁祸给桃花杀人魔,替瞿慧遮掩罪行?”
花一棠:“若是这个原因,那此人定是与瞿慧十分相熟之人,不仅相熟,关系还很好,想保护瞿慧——会是谁呢?”
靳若:“瞿慧自从嫁给吴正礼,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娘家亲戚都疏远了,与她相熟的人,除了那个天杀的吴正礼,吴正清勉强算一个,可这二人都不可能帮瞿慧,而且都有不在场证明。”
花一棠摇了摇头,盯着桃花烙三个字,喃喃道,“不是他们,还有一个人……”
靳若:“还能有谁?”
林随安沉默良久,“连小霜。”
此言一出,众人头皮一麻,不约而同想起了瞿慧的话:
“师父你别说的这么吓人好不好!”靳若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挖了一天的坟,现在可听不得这个。”
林随安一怔,“挖什么坟?”
“啊呀,被吴正清的案子一闹,忘了!”靳若一拍脑门,忙将伍达如何查到吴氏筹建的义庄有问题,他和方刻如何寻到了义庄,如何见到了无为子,如何去了乱葬岗,如何发现白牲尸骨的过程简要汇报了一遍,尤其大大吹嘘了一番他与云中月激斗的帅气场景。
“我和伍达将无为子绑起来的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儿了,此人的体重和呈现出的体态完全不符,而且他脚印没有后脚跟,”靳若一拍大腿,“果然是云中月假扮的!”
花一棠眯眼:“换句话说,是云中月引着你们找到了白牲的尸骨?”
靳若:“奇怪的是,云中月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乱葬岗里埋的是什么?”
林随安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禁想起了段九家的满启,还有满启脸上的那张假面具。
难道云中月背后的人是七爷?
他俩竟然勾搭到了一起?
好家伙,一文一武,一个精明一个难缠,这个组合也太糟心了吧!
方刻摆弄着手里的剖尸刀,明显有些不太耐烦,“伍达怎么这么慢?”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吆喝声,满脸是泥的衙吏跑进来,“报——伍捕头将乱葬岗的尸骨都运回来了!”
方刻嗖一下冲了出去,身手那叫一个矫健,众人急忙迎出门,就见一队衙吏拉着六辆牛板车浩浩荡荡进了司法署,每个板车上垒着六口棺材,伍达率先向花一棠汇报,“启禀花参军,属下率人将乱葬岗仔细搜索了一遍,发现相似的棺材不止二十口,而是有三十六口,便按方仵作的指示,一并运回来了。”
花一棠点头,“甚好。”
方刻一袭红衣游走在拉棺材的板车中间门,指挥衙吏搬棺材、摆棺材,将所有棺材都卸在了院子里,整整齐齐摆了四排,每排六口,在院子四角燃起苍术和皂角,熏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示意开棺。
此时已近丑正,天空黑得仿若不见底的深渊,苍术和皂角的烟气在夜风中游荡,好似无家可归的游魂。
一块又一块棺材板被掀开,一束又一束森白的枯骨露了出来,林随安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刺耳的鸣啸从四面八方钻进脑仁,视线被无数道白光撕裂成碎片,呼啸着、盘旋着涌入了眼眶——
遭了!
林随安甚至还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仅存的一丝意识陷入了香甜的果木香。
没关系的,林随安想,有花一棠在,肯定能接住她。
一团湿漉漉的东西顺着脚踝蠕动着爬了上来,滑腻的、蠕动着,她想去扒开这个恶心的东西,可双手却被禁锢住了,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那些湿漉漉的东西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缠了上来,脚踝、手腕、脖颈、脸上、大腿、肋骨……很快就布满了全身。
它们吱吱呀呀地叫着,声音异常尖锐,渐渐地,能听清了,不是叫声,而是笑声,很多人,他们笑着、唱着歌、欢呼着、还有乐声,琵琶、鼓声、箜篌、甜腻的香气、呛人的烟雾、刺鼻的酒气,光怪陆离的画面走马灯似的晃动着,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无数张扭曲的笑脸飘过来,又飘走了,她终于看清了身上的那些恶心的东西,竟是野兽的爪子,四处游走着、抚|摸着、撕扯着、按下一团又一团肮脏的印记——
突然,一道白光贯穿了身体,几乎将她撕成两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片血红,凄厉的惨叫声和哭声呼啸而来,身体变成了一块石头掉入了泥潭,被黑色腥臭的泥浆淹没,没过了口鼻,一直、一直坠了下去……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鼻腔里只有血和土的气味,那是死亡的气息。
黑暗持续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
突然,一缕花香出现了,淡淡的,温柔的,抚|摸着头顶的发丝。
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指引着她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那缕带着花香的光一下一下敲击着黑暗的壳,壳碎了,更多的光线照了下来,轻纱般朦胧,一簇火红的海棠花在光的尽头浓烈的绽放着,一个人站在花香之中,身着罗裙,长发如墨,转过头来,灿烂地笑着,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是连小霜。
“叮铃、叮铃、叮铃”
铃声从遥远的远方传来,连小霜笑意更胜,指向了铃声的来处,那是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