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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初一刻,广都城太守府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司法参军任冰率一众衙吏严阵以待。
任兵今年三十岁,曾在青州万氏门下当过八年老兵,在沙场上练就了一身武艺,善用双斧,立过数次军功,车太守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力排众议,将其破格擢拔为广都城的司法参军。
此刻,车太守正焦急地等待着赵正止的消息,他们计划了近三个月,就是为了能将藩坊区的走私团伙一网打尽,今夜之战,成败在此一举。
“能否攻下南乡赌坊是此次行动的重中之重,”车太守指着坊图,最后一次查漏补缺,“赵正止查到今夜将有大批走私货物入广都港,伯克布会派三分之二的手下保驾护航,南乡赌坊内防空虚,这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任兵郑重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白嵘的案子怎么办?那个花县尉不是说南乡赌坊有线索吗?”
车太守皱眉,“待剿了赌坊,彻查!”
临近亥时三刻,赵正止手下的不良人带回了好消息,一刻钟前,南乡赌坊的大批伙计和打手已抵达码头,人数与赵正止估计的相差不大。
“赵帅已率人盯紧码头,保证万无一失。”不良人道,“只待车太守将贼首伯克布擒拿归案,便立刻将这些虾兵蟹将全部收网。”
“甚好!”车太守拍了拍司法参军任兵敦实的肩膀,“伯克布还有他身边的十二护卫,全仰仗任参军了!只能胜,不能败!”
任兵抱拳,“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南乡赌坊共有五层,每一层皆以星辰为名,一层为“太白经天”,招待的是赌本不超过百金的散客,二层、三层、四层分别命名为“荧惑守心”、“星长竟天”、“岁星星降”,每层入驻条件依次递增,二层须有两百金赌资担保,三层要五百金,四层八百金。
若要登上第五层“五星奎聚”,所持赌资不得少于一千金,据说自南乡赌坊开业以来,能登上第五层的客人,只有九十九人。
而花一棠,就是第一百人。
不得不说,五层楼不愧是超级会员才能进来的地方,装修设计处处都透出一个“豪”字,脚下的羊毛地毯洁白如雪,一根杂毛都没有,波斯国纯进口,踩上去如踏云端;
赌桌差不多和花宅的饭桌一样大小,又宽又厚,材质居然是名贵的檀香紫檀,厢房四角摆着七彩琉璃灯,灯火摇曳间,满室虹彩色,让林随安有种梦回现代ktv豪华包厢的错觉。
最神奇的是,林随安居然在此处发现了“凳子”,形状神似现代小饭馆里的方木凳,后侧还有个类似凭几的小靠背。坐上去,小腿能伸直,双脚能落地,林随安险些喜极而泣,苍天啊,大地啊,终于不用席地而坐,压榨屁股和小腿肚子了。
伯克布自上了五层楼后,神态愈发慈眉善目,仿若佛龛里镀金的神像,慢悠悠品着茶,令人布置点心瓜果。
不多时,五层楼的荷官送来了一个小木箱,黄花梨的,没有锁具,里面全是属于南乡赌坊的各式契据:房契、卖身契、租契、借契、银号存契等等。
“这些是我的赌本,不知郎君可还满意?”伯克布笑眯眯问花一棠。
花一棠没理他,反而饶有兴致观察着林随安,“你喜欢这胡凳?”
林随安爱不释手摩挲着凳子腿:“赢了能一起带走吗?”
花一棠啪一声合上扇子,“再加上南乡赌坊所有的家具摆设!”
白向闪了腰,靳若扶额,方刻翻了个白眼,“出息。”
伯克布的笑容明显抽搐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原状,又令人取来几张单据放进木箱,“既然诸位来了南乡赌坊五层楼,便要遵守五星奎聚的规矩。”
伊塔往赌桌前稳稳当当一坐,“说规矩。”
“规则与一层楼相同,但是要赌五枚骰子。”
“行。”伊塔将所有的金条、金叶子、玉牌、房契往赌桌上哗啦啦一推,“全压。”
“好!”伯克布将木箱往赌桌上一推,“跟压。”
荷官送上骰盅,每人五颗象牙骰子,和林随安在金手指记忆中看到的相同,只有数量不同,白十三的记忆里是六枚骰子。
林随安:莫非六枚骰子有什么特殊含义?
伊塔和伯克布同时举起骰盅,哗哗哗、哗哗哗摇动着,众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白向捂着胸口,憋得脸通红,突然一个激灵,赌桌上的二人同时将骰盅放下了。
荷官拔高嗓门高喝:“开——”
两个骰盅同时提起。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过去,同声“哇哦”。
伊塔和伯克布骰盘里的骰子都是五个大红色的“四”字,平局。
白向长吁一口气,拍着胸口哎呦呦叫着,靳若和方刻擦了擦头上的汗。
花一棠笑了,“坊主果然是高人。”
伯克布也笑了,“这位波斯小郎君的确厉害。”
花一棠:“二位赌技不相上下,恐怕五个骰子分不出胜负。”
伯克布:“郎君所言甚是,不若再多加些本钱,再赌一局如何?”
“坊主的意思是?”
伯克布身体微微前倾,和蔼的笑意在琉璃灯的光晕中渐渐变得狰狞凶狠,“赌六个骰子,敢吗?”
花一棠歪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桌上的已是在下全部身家了,无法再加注了。”
“南乡赌坊的规矩,六枚骰子,赌的不是钱,”伯克布笑道,“是命!”
喔嚯!原来六枚骰子是这个意思。
林随安顿时来了精神。
“啊呀!”花一棠扇子遮住嘴巴,眼睛瞪得滴溜溜圆,惊慌叫道,“在下只是来赌个钱,可不想把命搭进去啊!”
“不想赌也行。”伯克布冷笑一声,微一摆手,身后十二名护卫齐刷刷散开,弯刀出鞘,凛凛寒光围住整座厢房,“南乡赌坊的规矩,弃赌者,必须留下所有本钱!”
白向“嗷”一声,抱住了靳若,靳若嫌弃得直翻白眼。
方刻默默往靳若身边靠了靠。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花一棠做西子捧心状,演得甚是起劲儿,“只能硬着头皮赌了。”
“好胆色!”伯克布拍案而起,“上六骰!”
荷官狞笑着换了六个新骰子,伊塔上手一颠,神色微变,“里面,塞了水银。”
“六骰赌局用的就是水银骰子,”伯克布将骰子往骰盅里一扔,哗哗哗摇了起来,“能赢了这局,才是真本事。”
林随安拿起一枚骰子看了看,“莫非白十六郎也是输在了水银骰子上?”
伯克布“啪”一声将骰盅扣下,“不仅白十六的祖宅和半条命输在了六骰赌局,显赫百年的青州白氏同样也要折在这儿了!”
花一棠挑眉:“白嵘果然在你这儿。”
白向急得蹦了起来:“什么?!阿爷竟在这里?!你们把我阿爷怎么样了?!”
伯克布眼中划过一道戾光,“赢了,我自然会送你们去见他。”
说着,掀起了骰盅,六个血红的“四”字,呈梅花状态,无论位置还是形状都与白十六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原来这就白十六的执念啊。林随安心里叹了口气。
“波斯小郎君,看清楚了,这可是六红大色,”伯克布笑道,“平局也算是我赢哦。”
伊塔攥住手里的骰子,呼吸有些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