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会想我吗？当然！（1 / 2）

最好的道别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话还没有说完，而不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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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丽生命的最后几周，李乔告诉了她关于王琳娜的事，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朱丽的第一反应是“荒唐”，是不可置信，不过，她是打心眼里是信任李乔的，所以她愿意慢慢地尝试去了解，乃至理解。

征得王琳娜同意后，李乔给朱丽播放了部分录音，朱丽听了以后直呼神奇，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李乔还是看到了一丝丝的影响，那就是对于死亡，朱丽变得很淡定（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确实想通了，她开始更加相信她会以一种未知的、灵性的方式听到所有她爱的人的声音，也更加相信她死后可能会遇见自己那两个此生与自己无缘的孩子，也相信在不知道会多久的将来她还会碰上她老公，继续此生的爱。

她们也探讨了她想如何向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告别。

“你想要留给他们些什么？你又想他们给你留下些什么？”李乔问她。

她们谈的不是那些扭转形象的临终谈话（虚幻的空谈，人们祈求临终时平静、清醒，得到理解和治愈，但往往，临终阶段也混合着药物、恐惧、困惑与虚弱，是个大杂烩。

所以李乔和朱丽她们决定，不等到那个时候，而是及早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在自己还有能力变得更开放更豁达的时候就采取行动。因为人都是那样，一旦某件事拖延太久，就会有更多的事情会一直悬而不决。

李乔记得曾经有个来访者，他的生父一直都想和他取得联系，但是他犹豫了很多年。当他最终下定决心才绝望地知道他父亲已经陷入昏迷没有知觉了，一周后就过世了。

有时候人们也会过分强调最后一刻的重要性，让它们盖过了那之前会发生的一切。李乔曾经的另外一个来访者，他妻子在和他发生争执时突然倒下就过世了；当时他还在为自己辩护，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完成分内的洗衣家务。“她是因为对我生气才死掉的，她当时肯定觉得我笨死了。”他说，其实他们的婚姻关系很牢固，彼此也深爱着对方。但就这么一次小小争执却成了他们最后的对话，本来无关紧要的一段小插曲却变得有如千斤重。

在朱丽最后的日子里，她在治疗中睡着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李乔觉得，朱丽现在的治疗越来越像是在为她的死亡进行彩排——在演练静止的感觉，练习如何不害怕独自面对末日。

“差一点总是最难的，对不对？”她在某一个下午这样对李乔说，“差一点就得到什么了。差一点就怀上孩子了。差一点就得到一张没有问题的诊断书了。差一点就完全摆脱癌症了。”

但李乔心里想的是，有多少人不去尝试他们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就是因为如果离达成目标只差一点，会比一开始就不去尝试更令人痛苦。

在那几次奢侈而安静的治疗中，朱丽说起她想在家里死去。

而她们的最后几次治疗，也是李乔去她家里的。

她的床边放满了她爱的每一个人的照片，她有时候会玩拼字游戏，有时候看看她最爱看的电视剧的重播，听听她最爱的音乐，接待一下来访的朋友。

到了最后的最后，朱丽连这些消遣也无法享受了。

她对家里人说，“我很想活下去，但是我不想这样子活下去。”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下咽大部分的食物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余下的生命已经无法维持她想要的生活时，她的身体自然地顺从了她的意志，没几天她就走了。

她们的最后一次治疗并没有像朱丽之前预想的那样成为一个寓意深刻的“大结局”。她跟李乔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天啊，如果现在能让我吃一片烤鸭，我愿意放弃一切！”她的声音很微弱，几乎听不到，她说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最好也有烤鸭吃。”然后她就睡着了。

这个结尾和平常她们治疗时的结尾没什么两样，即使说了“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没讲完的对话好像还是会悬在空气里。

最好的道别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话还没有说完，而不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再见。”

收到朱丽的葬礼邀请函时，当时正在家里书房打字的李乔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