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拍摄时中毒送急诊科不是小事,闻讯匆匆赶来的丹棠终于送走了摄影师,她满脸愧疚之色:“本来听说挺顺利,我就去忙别的事情了,没想到会这样,小鸟还好吗?”
回头轻望虚掩的病房门,陈聿深情绪不佳:“刚才一直喊疼,给药才睡着了。”
“的确是我安排秦世去的,食材也是节目组准备的,但蘑菇的事我真不知情。”丹棠惊魂未定,“以后我肯定认真检查拍摄道具。”
这意外方才已经解释清楚了。秦世从小就对任何琐事都不上心,据说蘑菇是家里厨师给的,也嘱咐了他烹饪方法,结果一忙乱还是没认真炒熟。
三人都尝过那道菜,验血之后证明中招的只有体质虚弱的桑雀,罪魁祸首倒是生龙活虎。
陈聿深已经习惯了秦世的不靠谱,蹙眉道:“怪我,桑雀硬要给他面子,我没阻止。”
丹棠苦笑:“没出大事就好,医药费节目组会负责的,拍之前也都上了意外保险——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一码归一码。”
“……行吧,早点回去休息。”陈聿深急着回病房陪桑雀,话毕立刻握住门把手。
稍许安心的丹棠终于缓和身色,微笑提醒:“生病了正是脆弱的时候,你要好好表现啊。”
陈聿深没脸承认桑雀之前的伤才刚刚好,最近简直快被自己活活折腾死了,只好故作淡定地应声:“我知道。”
*
知道个鬼。
原本桑雀还能勉强睡着,凌晨两点又高烧痛醒,一直在奇怪的幻觉间疼得蜷缩成一团,难受的模样让人不忍细瞧。
再度给过退烧针和止痛剂后,医生便不肯下猛药了,只言坚持过去就好。
可忍受痛苦这种能力桑雀全不具备,更何况他幻觉未消,只会哽咽地抱着枕头说要去天上和妈妈团聚。
动作生疏地帮他贴好退热贴,陈聿深不由心疼地小心搂抱,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没事的,等下就不疼了。”
桑雀脆弱地闭着眼眸啜泣,嘴唇苍白至极。
……真想把秦世那白痴和蘑菇一起炒了!陈聿深很少如此无力,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却唯有慢慢地帮他揉着冰凉的肚子。
可能是温热的大手舒缓了痛苦,桑雀喃喃低语:“竹竹……你好暖呀,你别走……”
“我不走。”陈聿深另一只手按住他纤细的脖颈,“睡吧。”
桑雀含糊地唔了声,而后又道:“我想去找你和妈妈……”
这话他今晚说过很多次,虽然是胡话,但保不齐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陈聿深沉下眼神:“不可以,你要好好活着。”
“活着好痛苦啊……我什么都做不好……”桑雀这般说完,长而密的睫毛又被泪水浸湿,“竹竹,我好孤独。”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陈聿深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时间有些窒息。其实他很想安慰桑雀他并不孤独,可仔细回忆,自己也没做什么配得上这
句话的事。
占有一个人好容易,可是走近一个人实在好难。
半晌过后,陈聿深才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比谁都好。”
“连你也骗我……”桑雀颤抖地叹息,多半实在是折腾到力竭,终究还是在病痛中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
吃菌中毒这种事完全不在桑雀的概念里,毕竟他心里的蘑菇约等于菜市场的香菇。
幻觉到第二天下午才缓缓消退,烧也退了,但整个人仍无力到像朵云,软绵绵地躺在病榻上泛着恶心。
“别怕,医生说正在好转。”陈聿深一直没离开,工作也都是在病房角落的小桌上处理的,见他清醒立即拿着保温桶靠近:“喝点汤,你得补充营养。”
关于幻觉的记忆是非常奇妙的,桑雀知道自己看到过童年的小狗,那狗变得好大好大,大到像游乐场穿玩偶服的人类一样,在生病的时候一直抱着自己,至于其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被自动折叠的病床缓缓托起,闻见送到嘴边的鸡汤便觉想吐。
“还是你想吃这个?”陈聿深又端出一碗橘肉熬的甜水。
老板竟然还记得。桑雀不敢拂了好意,勉强喝上两口,而后失笑,虚着声音说:“我真是好倒霉的一个人。”
“明明秦世才是害人精。”陈聿深依然生气,“不会再让他来了。”
桑雀眨眼:“没关系,他又不是故意的。”
他对自己心软也就罢了,对别人心软真让陈聿深如鲠在喉。
“其实还挺好玩的。”桑雀恍惚沉思,“我看到了只大狗。”
陈聿深发出奇怪的轻笑:“竹竹是吧?”
…………
随便用点脑子就知道狗是不存在的,生病时能抱着自己的人只可能是老板。所以我说了多少胡话?看样子竹竹是什么老板已经很清楚了……
桑雀心情惊慌,尴尬到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我……我……”
我是故意的啊,怎么讲不是故意的。
万万没想到陈聿深并没骂人,依然坚持喂糖水:“吃了这个还是得吃饭。”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桑雀把酸酸甜甜的橘子肉咽下去,小声解释:“竹竹是妈妈给我买的小狗,我小学时它就被车撞死了……后来我的密码之类的都叫竹竹,这么多年有点习惯……那天顺口就……”
“没关系。”陈聿深停住手里的动作,非常不是滋味。
看样子桑雀的父亲不怎么情深,很快就再娶了,那个家应该没人在意他吧?他的狗死了应该也没得到安慰,以桑雀懦弱的性格,只会躲起来哭得很伤心。
不同于老板的心情复杂,桑雀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住院毫无所谓:“你怎么没去上班?梅梅怎么办?”
“有人照顾。”陈聿深安抚,“不耽误,我在哪办公都一样。”
桑雀愣了愣,感觉自己的病很不合时宜:“害你过生日不开心了,下次还是我来做饭吧。”
本来前半句让陈聿深有点难以接受,听到后面他又沉默,半晌才问:“明年也想给我过吗?”
“明年此时合同不是还没结束吗……”桑雀微愣着说完,又讪讪地笑,“不过不拍节目的话,应该有很多人给你庆祝。”
陈聿深抬眸望向他:“那以后呢?”
以后……这问题让桑雀心里空空落落,半晌才道:“如果不算打扰你的话,每年都会送你礼物的。”
闻言陈聿深并没有一丝愉悦,看过来的眼神更加复杂。
桑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愣过之后才改口:“我知道结束是什么意思,不会纠缠的。只是……当个不见面的朋友不行吗?”
陈聿深毫不犹豫:“不想当你的朋友。”
桑雀失语。
陈聿深又说:“朋友可以有很多个。”
本有点受打击的桑雀又难免心绪起伏:这话……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意思吗?
气氛正微妙之际,病房的门忽被敲响。
放下汤碗,陈聿深起身迎接,没想外面竟是程酌和他部门的两位女员工。
桑雀受宠若惊:“程老师……你怎么来啦?”
“别动别动,躺着就好。”程酌把补品放下,无奈笑道,“听说秦世那家伙给你下毒,他人呢?怎么不来负荆请罪?”
“没那么严重。”桑雀还是第一次被同事探望,心里非常忐忑,“让你们破费了。”
姚遥和聂梓兰看到老板难免有点拘束,但毕竟是年轻人,跟他对话又瞬间恢复如常。姚遥很好奇:“小意思,吃蘑菇见到小人是什么感觉?”
没见到小人,见到大狗了。桑雀尴尬地解释了几句。
聂梓兰抱着手若有所思:“听说阿姆斯特丹有迷幻菇,我一直想去试试来着。”
“我也是!”姚遥兴奋,“而且那里还有红灯区!还有梵高博物馆!程老师,我们去团建吧!”
……去红灯区团建是什么鬼呀?桑雀不太会聊天,但听着他们吵吵闹闹还挺有意思的,不由微笑凝望。
陈聿深拿来矿泉水,看到桑雀的表情,难免回忆起他说自己孤独。
虽然不喜欢很多人在旁边烦着他,但多些世俗的温暖,会不会让他好过一点呢?这般考虑着,他便开口:“如果你们绩效都能拿A,就出国团建好了。”
“真的吗老板?”姚遥瞬间激动不已,“我这就回去上班啦,以后我的命都是公司的!”
聂梓兰相对文静:“谢谢老板。桑雀什么时候能复工?最近好像经常生病。”
近两周他总不出现在公司,难免有各种各样的谣言,可今天一见这幅瘦成纸片人的憔悴模样,便知道身体状况确实是极度糟糕。
桑雀非常愧疚:“……明天就去。”
“养好身体再说。”程酌在陈聿深的眼神压力下立刻表态,而后淡笑:“不过下周我们要去漫展宣传,你最好能来提升点人气。”
“漫展?”桑
雀眨眼,“我吗?”
姚遥赶紧忽悠:“对呀,最近不是公司十二周年嘛,刚好赶上漫展,主要是程老师会帮周年活动站台啦,但你要去肯定超级热闹的。”
让桑雀这种社恐讲几句场面话都困难,更何况被无数陌生人围观?陈聿深本能地想拒绝,不料桑雀却点头:“好呀,能帮得上忙就好。”
*
食物中毒过的肠胃非常脆弱,尽管出院后桑雀就急着要上班,可他稍微动作大点胃就痛到不行,只好继续在家修养。
倒是终于返回公司的陈聿深有点焦头烂额后的恍惚。
他一连开了四个会,将之前拖欠的事务全都确认清楚,才顾得上回办公室吃盒牛肉沙拉维持生命体征。
何非狗腿地给他买来咖啡:“老板最近辛苦啊。”
陈聿深呵了声,倒没吝啬夸奖:“多亏你了,这几天做得很好。”
“那涨工资吧,我还房贷手头紧啊。”何非立刻提出要求,“以后住进房子里肯定会给老板每天早晚上香的。”
…………
陈聿深刚想把他骂走,何非又笑嘻嘻:“看来你还挺关心桑雀,董事长生病也没见你在医院陪床啊。”
…………
何非拐弯抹角:“不会假戏真做吧?那不如就别搞什么合约了!总觉得这事风险性极高。”
他表面嬉皮笑脸,实际非常理性且务实,这么说当然是从利益出发的。
陈聿深并没有往心里去,首个浮现在脑子里的念头,竟然是没有合约桑雀就绝不会要那笔钱,到时候他的游戏怎么办?那对他真的是好事吗?
办公室安静之时,何非手机忽而亮起,他接通应了几声,不由面色古怪:“老板,桑雀的妈妈来了……说要见您。”
妈妈?是继母吗?那个体育生的母亲?
陈聿深心态微妙,沉默过后才开口:“你去帮忙安顿下,等我下班再说。”
*
像云梦泽这种酒店是罗善娟这辈子都没见识过的,所以当她成功入住之后,简直兴奋到忘乎所以,没问过任何人,就把房间里能拿的东西都装进了旅行包。
一直等到傍晚,陈聿深才面无表情地出现,让人把她请到个雅间用餐。
罗善娟相貌平平,虎背熊腰,是个掉进菜市场就找不见的精明大妈。见少爷竟然招待这种来客,酒店服务员自然议论纷纷,每次进门送菜都投以古怪的目光。
陈聿深态度淡定:“请用吧,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哎呀,合合合!”罗善娟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吹捧,“陈先生简直是电影里能才能见到的人啊,我们家雀雀可真是好命,可给您添麻烦了吧?”
“没有,是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陈聿深没动筷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善娟赶紧道:“哎呦喂,还不是安祈那个孩子气人,听说他和您起冲突了?安祈年少无知,您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陈聿深平
静回答:“不至于,但希望他以后和桑雀说话客气点,不要连最起码的教养都没有。”
这话难免让罗善娟愣了下,她尬笑:“是是是!”
陈聿深看过表:“我还有别的安排,不如有话直说吧。”
“是这样,我寻思着这年头工作不好找,这东港的户口也不好落下。”罗善娟小心试探,“但您应该有办法吧?没户口,很多福利都享受不到,买房也不方便。”
成长环境导致陈聿深从不操心这类事情,只觉得疑惑:“桑雀想买房吗?”
“他买什么房?”罗善娟脱口而出,又讪笑,“他又不结婚生孩子的,再说还有您照顾着是吧?我是说安祈那孩子,过两年不也得找对象了吗?”
…………
罗善娟今天去了公司园区,又来了这酒店,对陈聿深的本事可是寄予厚望,恳求说:“所以希望您给解决一下,还有啊,能不能给安祈安排个实习的地方?他那专业以后也是不好找工作的。”
听完这些话,陈聿深逐渐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嗤笑:“阿姨,你当我是白痴吗?怎么好意思讲出口的?”
虽想过会被拒绝,但这么不客气还是出乎意料。罗善娟立即急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是这样,我们不会同意雀雀和你在一起的!”
“谁他妈在乎你同意不同意啊?”陈聿深气得踹了下桌子,杯盘发出的刺耳声音把罗善娟吓了一哆嗦,他毫不客气地站起身来,“真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是怎么对他的?但凡对他好一分一毫,他也不至于是现在的性格!”
罗善娟不服:“还怎么对他好?我少他吃了还是少他穿了?非亲非故我给他养这么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