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方问黎一把拎住他后领。
“给我。”
阿修被勒得吐了吐舌头,默默举起手。
方问黎松开人,慢条斯理地将油纸包着的肉饼拿过去。
阿修往边上挪了几步,掏出剩下的饼子边啃边观察他主子。
还盯呢。
有本事过去啊,躲着算什么!
他几下吃完,又回到方问黎身边,往陶青鱼的摊位上张望。
“哟!小鱼老板的金鱼从哪儿进的货,色挺好。”说着,他就抛下他家主子往陶青鱼的摊位去。
湖边这会儿来不少人,但多数是卖花灯的商贩。
陶青鱼那一尾金色小鱼在白瓷碗中似凌空虚游。尾巴轻轻掀动,如蝶翅翩然灵动。色如琥珀,瞬间成了摊子上的一抹亮色。
路过的摊贩虽不买,但也都停下来看看,问上几句。
“小鱼老板,你这鱼儿卖吗?”阿修蹲在了陶青鱼摊位前。
主子院儿里那么空,正好可以养些小东西热闹热闹。况且还是小鱼老板家的。他看了欢喜,自己也能少受些冷眼。
陶青鱼小心将白瓷碗放在跟前一个位置。
“不卖,你要的话我送你。”
“那怎么行。”
方问黎走到他后面,脚下微动。
阿修被巧劲儿冲得一屁股坐地上。
他嘴里骂骂咧咧爬起来。瞄到方问黎浓重深沉的眼,吓得立马躲到一边。
“不是躲吗!”
“现在又出来做什么?”
闷声碎碎念着,但阿修嘴角却带了点儿笑意。
他老实蹲到陶兴旺身边,问起他这摊子东西如何卖。
“不卖,套圈。”
陶青鱼想着自家三叔话少,代他答。
结果话少的三叔看到方问黎,笑呵呵道:“从流啊,过来坐着吧。”
方问黎颔首:“三叔。”
他绕了大半个摊子,走到陶青鱼旁边。
陶青鱼只能将凳子拉出来。“坐吧。”
方问黎看着陶青鱼仰着的脸,嘴角轻轻一翘。
手撩起衣摆,轻稳落座。
旁边木桶中水声响动,一瞧,是十几尾全然不同的金鱼。
虽品相一般,但操作一番也能卖上好价。
哥儿又忙着抓鱼。
双手泡在冷水里,看那干裂红肿的程度就知道前些时候没用他送的药。
他蹙眉,迫着自己盯着那皲裂的手看。
“何为套圈?”
陶青鱼又将一碗鱼儿放在他三叔跟前。他小心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鱼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东西全摆好,陶青鱼随后拿出一块儿木板子。他手里自制粉笔的落在上面,多了一个白色的点儿。
“套圈就是站在规定的地方扔竹圈儿,两文套一次,套中了哪个哪个就是他的。”
陶青鱼想着自己那一手简体字,圆眼盯上了身边坐着的人。他螃蟹似的,横着挪过去。
“方夫子。”
方问黎避开他眼睛。
触及地上交叠的衣摆,酸涩的心勉强得了安慰。
陶青鱼:“方问黎?”
“嗯。”
这人,叫尊称还不成。
“帮我个忙可以不?”陶青鱼笑得双眼微弯。
方问黎手指擦过袖口。“想让我写?”
“答对了!”
陶青鱼将粉笔给他,自己举着木板。“套圈。两文一次,所有东西套中者得。”
方问黎看了他一眼。
哥儿圆眼清澈透亮,也没了之前的疏离。
方问黎低笑一声。
他颠了颠没见过的白条,照着哥儿说的先写上两个字试试手。
陶青鱼被他笑得脸热。
转而慌神地目光移开方问黎那张脸,去看他写的字。
明明同样的笔,自己写就无功无过,规规矩矩。但方夫子的字却是笔力遒劲,自带锋芒。
木板摆出去,不知道还以为他卖书法的。
“两文?”
“贵吗?”
陶青鱼蹲着的,抬眼看他时眼睛愈发的圆。睫羽长而密,似墨笔描摹。
很乖。
也好看。
方问黎手不自觉微抬。
快落到哥儿面上时,忽然对上哥儿疑惑的眼。他僵了一瞬,又似无意落在板子上。
“低了些。”他声轻,细听微哑,“照着小鱼来定价的好。”
“小金鱼。”他补充。
县里有钱的人不少,尤其是上元节男女结伴而行。若哥儿或者姑娘喜欢,男子势必会舍得那几文银子。
看哥儿准备的东西不多,要是少了,不一定套得回买金鱼本儿。
陶青鱼:“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五文如何?”方夫子狮子大开口。
陶兴旺一听五文顿时迟疑。
五文是不是贵了些,换做他家小孩想……
好吧,换做以前大哥没受伤的时候,家里纵着孩子多半要答应。
不过最多玩儿一次。
方问黎:“每年上元夜,枫阳湖这一片游街看灯的多半是年轻男女。也大方。”
“可五文是不是有些贵?”
“试试而已。只此你一家,有何不可。”
方夫子虽说试试,但态度可不是一般的笃定。这态度,瞧着不只适合读书,还适合创业。
做奸商的那种。
陶青鱼小老百姓思想,五文换他自己定是舍不得的。
思来想去,方夫子又一直鼓励地看着他。
陶青鱼头脑一热。
顿时拍板子道:“行,试试就试试。”
方问黎扬眉,手起笔落,五文就写了上去。
陶青
鱼将木板支好。
现在没多少客人,陶青鱼将没用的白瓷碗放背篓。又拿了个草垫放地上坐下等着客人上门。
旁边方夫子像坐冷板凳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陶青鱼瞄他一眼。
不是来说事儿了?
这会儿不说,等下就不一定有时间说。
陶青鱼咬了一下唇中软肉,拉着草垫坐到方问黎另一边。
方问黎见状起身。
陶青鱼忽然抓着他衣摆。
“走什么?”
哥儿蹲在身侧仰头,像撒娇。
方问黎温声:“给你坐。”
“我就坐垫子。有事儿说,你别动。”
方问黎眼里笑意微闪。“说什么?”
“你来不是说成亲的事儿的?”陶青鱼隔着他一双长腿,瞄了一眼对面跟阿修说着话的陶三叔,声音压得很低。
方问黎:“……嗯。”
陶青鱼松手。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说的那些吗?”
方问黎手指轻蜷。“不记得。”
他目光掠过哥儿的手背。
再醉一次就好了。
陶青鱼看他面上不似作假,他低声问:“那你先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方问黎似听不清楚,身子微微往陶青鱼这边偏。
外人看着就是小两口说着什么悄悄话,你侬我侬的,感情甚笃。
陶兴旺只瞧了一眼立马转过头,继续跟阿修说方问黎的事儿。
方问黎注视着陶青鱼。
“我说过,都依你。”
“何时都可以。”
陶青鱼抱膝坐正,鼓了鼓腮帮子。
“总不能一直这样,我都花了你的银子了。”
“应该的。”方问黎温声。
“那照我之前说的,你看五六月的时候可行?”陶青鱼拧着眉头道,“若早了,家里还没安排好。”
晚了好像又对不起人家。
方问黎:“好。”
陶青鱼仰头:“我……我觉得还是不要大办,行吗?”
方问黎敛下眼底的遗憾,只道:“该走的礼还是要走的。”
这个陶青鱼没异议。
“你安排就好。”
在大离朝,成亲意味着跟一个人绑定一辈子。和离的不是没有,但极难,也是少数情况。
且若娘家不是什么富贵权势的人家,一般的哥儿、姑娘和离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时代如此。
陶青鱼对婚姻没有期盼。
同意跟方问黎成亲,某种程度上也和他心意。这样单纯的搭伙过日子比真成亲后扯那些鸡毛蒜皮的快活多了。
“还有其他的吗?”方问黎反过来问陶青鱼的要求。
“我没了。”
方问黎点头:“那若五六月成亲,现在就差不多该提亲了。”
陶青鱼一怔。
他无意识抠着裤缝,慢慢道:“好。”
方问黎:“我会筹办,你家里那边不用跟着操心。”
“谢谢。”
方问黎看哥儿乖巧挨着他坐着,轻声道:“该是我……”
“老板!来两个圈儿!”
一听有生意,陶青鱼抱歉地冲着方问黎笑笑。随后抛下人就过去招呼客人。
方问黎盯着这摊子东西,忍住一把包圆的手。
那摊位边的一对男女对着摊位说着话。
方问黎看哥儿对他们笑……
他眼神粘稠幽暗,活像等下就要上去将人扒皮抽筋。
阿修默默往陶兴旺身边挪了挪。
得,又疯了。
开了张,人流也陆续涌了过来。
陶青鱼听着钱袋子里铜板的清脆响声,愈发积极地招呼客人。
等他忙完这一阵,转头就不见了方问黎的身影。
阿修在这儿帮忙,见状道:“主子回家了。”
陶青鱼抱紧了钱袋子,笑眯眯地点头。
阿修:要换主子看了,照他那脾气多半气得一晚上睡不着。
*
白日客人不算多,到晚上才是人流巅峰。陶青鱼养精蓄锐,中午这顿也打算将带来的干饼子吃了。
摊位前飘来各种小食味,陶青鱼默默咽了咽口水。眼神避开路过摊位前外送的汤面饭菜。
正囫囵啃着饼子,轻响一声,一个食盒放在跟前。
他鼓着腮帮子抬头,像屯粮的仓鼠。
方问黎敛眸:“吃点热的。”
“不……”
“我做的。”
陶青鱼几乎瞬间想到了之前路过进福巷的时候闻到的那股香味儿。唾液分泌,他咽了咽口水。
“一路拎过来的。”
陶青鱼艰难点头。“好。”
方问黎这才笑了。
他拎着衣摆在草垫上坐下,揭开食盒盖子。
阿修立马拿了一旁立着的板子翻面放在背篓上。
方夫子做的是三菜一汤,配着白米饭。食盒打开,那味道瞬间盖过摊位前其他食物的味道。
好香好香!
陶青鱼狠狠咽了一口干饼子,再没了任何犹豫。
“三叔也过来吃。”方问黎招呼人。
陶兴隆笑着,很是自如:“麻烦从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