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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送你一礼,做新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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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送你一礼,做新婚.

席间私语声骤然增大。

这种意外,在大宴中也有发生。触了霉头的宫女或女官,常以挨罚降职为结局。

但这尊玉像又格外不同:宸明帝刚登基时,常因思念元后夜不能寐,太史局便以观梦之术测算,告诉圣人,元后逝世后位列仙班,化为观音。

而今在元后的冥诞上,致圣母观音像断裂,无疑是大不敬,不禁让妃嫔们以扇掩面,感慨这女官的官运要终结当场。

群青浑身发冷地垂眼,手中观音上半部为实心,下半部却是中空,断口边缘整齐,应是被人提前切断四分之三,立起时头重脚轻,才会断裂当场。

宝姝侍立另一侧,弯起唇角。群青的仇人本就多,方才失宠禁足的吕贵嫔——吕妃首先便不能放过她,她都无须亲自动手,只需借刀。

一片寂静中,那道纤细的青碧色迟疑了片刻,将伤半截观音放在案上,又将下半部拿起来,转身下拜:“臣恭喜圣人。”

宸明帝气得想笑:“恭喜什么?”

群青将那下半截观音倒转过来,只听当啷一声,一枚棋子掉落在她掌心:“吕贵嫔娘娘送来的玉像之内,藏有一枚玉石棋子。”

“这又有何关联?”皇后道。

众人面面相觑,她接着道:“玉像右手托篮,篮中有鱼,方才内侍口误,这非是圣母观音,而是民间供奉的送子观音。民间传言,温州有一富商多年无子,虔诚供奉送子娘娘,一日送子娘娘托梦,递他一枚棋子,让他拿在手中,笑道‘送你一子’,醒来之后夫人果然有孕。”

“臣道恭喜,是因吕贵嫔送的送子娘娘当众显灵,定是得元后庇佑,在座贵主中有人有喜了。”

宸明帝面色稍缓,坐在他身边的郑知意已听得入了神,面色绯红道:“真的这样神奇?是我有喜了!”

太子有嗣,是举国欢庆之事。一时间,妃嫔和近臣都纷纷下拜,恭贺之声此起彼伏。

被包围在这片浪潮中央,李玹面上浮现出极淡的笑,牵住郑知意的手。宸明帝便也不好再计较,淡淡赞赏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朱尚仪说:“群典仪博闻强识,凡典籍之事,从无疏漏。”

帝后都颔首。

群青已整理裙摆,退到一旁。她手里紧攥着那枚冰冷的棋子,幸好她袖中杂物中正好装了一枚棋子,否则差点无法脱身。

席间表演已经开始。

“咦?这人阵,往日不都是用烟火的吗?”马皇后淡淡一语,却令朱尚仪提心吊胆,瞧了群青一眼。

群青道:“臣等见民间有舞灯之术,擅请圣人与娘娘观瞻。”

话音未落,嫔妃们的惊叹声响起。只见三十三名宫女将鲤鱼形状的灯举过头顶,脚步轻移,这些光点静静地在夜色中漂浮流淌,真如鱼群在暗河中成群结队地游走,又像魂灵飞舞穿梭过冥府的夜空。

以此来几年元后冥诞,自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意。

宸明帝久久注视着眼前景象,竟有种鼻尖酸楚的感觉。

小内侍快步过来传话,朱尚仪对群青喜道:“皇后娘娘恩典,晋你为正六品司籍。”

群青低头谢恩。

耳边传来惊叹声,原是那些舞灯宫女变幻阵列,刚好拿灯笼组成一个巨大“寿”字。

李盼不知何时到了宴席上,冷冷笑道:“心意不错,只是这寿字少了一点,未免不敬。”

他这一说,殿内人都注意到,这寿字确实少一点。是因原本那个当“点”的宫女走错了位置,和其他人撞在一起,跌倒在地。

这名宫女闻言大骇,更是乱了分寸,连爬带滚地到了宸明帝面前,仪态全无,十分扫兴:“圣人恕罪!”

李盼心中得意,这些没面过圣的蠢物,都不需要罗织罪名,自己便乱了阵脚。

然而,宫女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却令李盼神情凝固。她面如满月,眉眼端丽,连鼻尖的小痣,都恰好与少女时的元后极为相似。

被月色一照,宛如元后芳魂归来,让人不知今夕何夕。

宸明帝久久地看着她,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言语,哽了半晌道:“无妨。”

这宫女又大着胆子道:“奴婢等出身掖庭,第一次面圣,未料圣人如此和蔼,可否讨个恩旨,将奴婢和姐妹放出宫去?”

宸明帝大手一挥便同意了,见她欢喜谢恩,竟也从胸腔里震出一声笑,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很少见到元后如此开心的模样。

李盼身边内侍见状,下跪提醒道:“殿下不能献舞了!圣人本就不喜郎君扮女装,此计今晚只能用一次,若再有一次,便显刻意,恐圣人觉得东施效颦。”

李盼却是面色阴骘,浑身颤抖:“你说谁是东施?”

他已穿上襦裙,面带妆容,活脱脱一个娇美娘子。数日节食苦练,做到这一步,不过是为了凭借酷似母后的面容,让宸明帝想起母后,继而对他生怜。然而他未曾料到,还未上场,有人竟提前将他要用的招数给用了!

他看向群青,群青站得笔直,绽出一个极清淡的笑。

她旋即垂下长睫,掩住眸中愉悦之色。

他毕竟是个皇子,扮得再像元后,能有真正的少女像?群青一张张抚摸过元后的画像,已将其神韵深深印刻在心底,包括她的妆容、神态,还有鼻尖上的小痣。掖庭之中,奴仆数百,找一个最有神韵的浣衣娘子并不难。

几场表演过后,宸明帝便叫开宴。嫔妃皇子们开动之后,女官才被允许动筷。群青坐下来,面对满盘珍馐,她只夹了一筷烧鹅放在碗里。

她想起阿爷和时玉鸣都喜欢吃烧鹅,还曾将一只鹅烤成了炭黑色。不似宫中的烧鹅切成小块,皮酥里嫩,泛着金红的色泽。

烟花的响声中,群青静静地将烧鹅吃下,她持箸的姿态端庄雅致,和当年那沉默别扭的小娘子判若两人。在宫中数年,她变化了许多,这不妨碍她将他们藏在心底,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忽然嗅到一缕柑橘气味从身侧而过,群青回过头。

然而衣香鬓影当中,并无其人。

大约是婚约给她太大的打击,才产生了幻觉,群青又给口中塞了一块烧鹅。

另一边,有宫女躬身来到丹阳公主身侧:“两位大人在曲江池畔,请公主赏迎春花;”

丹阳心知赏花是假,相亲是真,她揽了揽披帛,笑道:“外面多冷!叫他们进来,我请他们饮酒。”

过了一会儿,楚怀尧、刘诞两名文官一前一后进来,与丹阳对饮。这两人一杯一杯地饮酒下肚,谁也不愿输了面子。

丹阳公主不胜酒力,笑着点点那二人道:“你二人去偏殿等我。”

说着,她摇摇晃晃地去了东偏殿休息。

丹阳公主一去不返,两名文官亦是面色酡红,愈发酒酣耳热,心浮气躁,不能安坐。

二人先后离座,透过偏殿的雕窗,看见丹阳公主醉卧床

榻,裙摆逶迤,如同一朵绽开的牡丹,身量的起伏,竟叫人喉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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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窥伺对方,又尴尬地转开目光,生怕被看出心中想法:“这酒烈得很哪,难怪公主不胜酒力。”

“正是。”

“刘兄,我先去外间散散酒。”

“我也去。”

这厢楚怀尧见四周无人,在外面饶了一圈便快步回到殿中,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推开门进入偏殿,两个守门的内侍不仅没有阻拦,还无声地掩上了殿门,熄了两盏烛火。

楚怀尧见此状,心中有了底。不仅他阿爷、孟相暗中相助,圣人一直希望公主早日嫁人,恐怕对此事也是默许。

想到此处,刚才那酒更是灼烧着喉咙。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榻上的公主,才触摸到她的裙角,便被一人用力推开。

推开他的是苏润。方才苏润远远地见到丹阳公主离座,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放心,跟了上来,谁知看到这种景象,苏润墨玉般的眸中几乎要冒火:“你疯了是不是?”

楚怀尧被打断很是不快,揪起苏润的衣领将他重重推开,耐着性子道:“我做驸马是早晚的事。公主醉酒,我来看看她怎么了?倒是你。”

“你是想轻薄她。”

“笑话,丹阳殿下又并非完璧之身,何谈轻薄。宫中贵主,谁养那么多家令。你没有轻薄过她?你又知道她不高兴?”楚怀尧笑道。

苏润气得一掌劈在他脸上。

此时刘诞也悄悄潜入偏殿,得到了宫女和内侍的默许,他奔向红裙烈烈的丹阳,生怕晚了一步,这既定的权位便被另一人夺去。

他一进来,便见楚怀尧和苏润扭打一处,骇得退了两步,待要出门,却被挡住了去路:床下、门口突然冲出来数名暗卫,将楚怀尧和刘诞都按在了地上。

自门口进来的人,一身艳红官服,衬得皮肤苍白如玉,唇色嫣红。陆华亭看了看苏润,挑起嘴角,自袖中取出素帕抛在他身上,又对丹阳行一礼:“殿下,此二人宴席上对殿下不轨,臣拿了?”

“陆卿,你怎么每次都坏本宫姻缘?”方才清醒地听着一切,丹阳公主枕在袖上的脸,已是泪流满面。然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又浮出灿烂的笑容。

陆华亭看看那两人道:“公主,某也跟着三郎叫你一声阿姐。阿姐走南闯北,气度非寻常娘子可比,何必恐慌嫁人呢。姻缘讲求真心,若非得与鬼共枕,倒不如孤身更好。”

丹阳闻言起身,给楚怀尧和刘诞一人当胸一脚:“不过两杯薄酒,你们便露了鬼面。给我捆了,本宫要见圣人。”

楚怀尧和刘诞这才清醒,只觉方才像被鬼上身了一般:若丹阳公主醒着,他们哪里敢当面轻薄?二人这才反应过来,从偏殿关门的内侍宫女,不,从醉酒开始,便是一场试探。如今被瓮中捉鳖,不禁脸色惨白,连连求饶。

外面却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几令宫殿颤动,随后是混乱的声响。

“走水了!快取水!赵王殿下的药发木偶戏炸了!”

登时,四周的内监宫女都冲出去救火。

所谓药发木偶戏,便是将木偶机括藏在烟火当中,点燃高悬的烟火芯子后,其中藏的木偶和花灯便依次展开跳跃出来,如同变脸表演一般走马观花,令人目不暇接。

李盼命人从江南道运来这种特制烟花,屡次尝试无碍后方在宴席上表演,此时方绽出第二只木偶,后面的一车烟花却先一步爆开,一簇火花冲向了木偶,登时使得木偶燃起了熊熊

火焰,接连绽放起来。

前一只木偶不及脱落,便被后一只木偶顶了出来,飞炸到空中,带着火焰砸在殿顶,又从木构中渗漏,火星如雨落在了室内,迸溅在贵主们身上。

未及众人反应,李盼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宸明帝,灼热的火星都落在了他背上。旋即贵主们才混乱尖叫起来。

朱尚仪差点昏厥过去,只觉身边影子一闪,群青第一时间提起角落里的水桶,冲过去浇在李盼身上。

她也不知道木偶戏为何会炸,但她知道,倘若李盼因救驾受伤,即便是他的过错,宸明帝也会因为怜子而不予追究。

普通人本就难与皇子抗衡,她所做的一切,便白费了。

不知因为吃痛还是别的,李盼的面容白似鬼,周身淌水,扭过身冷冷望着群青,若非圣人在侧,他恐怕早就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内侍与金吾卫都跑动起来,殿内的火很快便扑灭,近臣全都集中在一处。

这时,有一年轻的文官移步而出,捧着龟壳对宸明帝道:“臣太史局冬官杨昶,主理占卜事务,祭典前卜有离卦,离卦为火卦,意为走水之患,臣调整到对位宫殿,以避开危险;然而今日还是出事,臣方才再卜,离卦再生,恐怕是有人以厌胜之术施咒,火有灾,位不正,意在攻击圣人明德。看方位,是一女子,很可能是南楚细作。[”

厌胜之术在民间流行了几年,嫔妃们相信的便有很多,纷纷露出恐惧之色。

冬官,不过是太史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但若大胆看准时机,奉迎贵主,日后却可能得贵人赏识,自此平步青云。此人的出现,无异于给李盼递了台阶,李盼大喜,与杨昶对视一眼,便以目光允诺他高官厚禄:“你就说是谁吧。”

群青望向这名冬官,对方亦用凉凉的眸子望向她:“殿下觉得是谁,那就是谁。”

“心术不正之人,方才母后冥冥之中,恐已给出提示。”李盼一面说着,忽地想到了什么,赶紧招手,暗令自己身边内侍去搜查证据。

此话一落,一些人不由联想起方才那尊突然断裂的观音像。方才虽圆了过去,但仔细想想毕竟不详。

不久那内监疾步而来,慌张道:“圣人、娘娘,在群司籍的住所内,搜出此物。”

一只拂尘和一只桃木娃娃掉落在地,令众人退了半步,旋即一道道视线全都凝聚在群青脸上。

群青也看见那桃木娃娃。

这不是初当细作时诅咒陆华亭的娃娃吗?早知能被人翻出来,当初她就将它找出来随札记一起烧掉。

回头一瞧,见若蝉被人捆着上了殿,神色激动又委屈。群青将她口中巾布取出来,若蝉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奴婢的,奴婢从前是女冠,这拂尘是拿来祈福的,与姐姐毫无关系。”

郑知意身边,揽月亦道:“若蝉使这拂尘,我们清宣阁的人都知晓,绝不是什么厌胜之术。”

“那如何解释此物?可没人拿此物祈福的吧。”李盼以足尖碰了下桃木娃娃,抬起脸,望着群青。

郑知意和揽月对视一眼,此物从形状上看就像那不祥之物,确实无法开脱。

“谁说没人拿此物祈福了?”一道声音响起。

旋即一只修长的手从李盼脚边,将桃木娃娃捡了起来。

近臣们不禁私语起来:“陆长史怎么回来了?”

陆华亭凝眸仔细端详那只桃木娃娃,随即将其攥紧:“殿下,此物是某送给青娘子,让她祈福的。你看,上面写的是

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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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将娃娃翻转,李盼面色微变,这桃木娃娃上果然绣的是陆华亭的名字,围观的贵主们掩口,简直是啼笑皆非。

“什么祈福之术用桃木娃娃,长史也不怕早死?”李盼道。

“赵王说笑,代死之术你听说过?人偶替某受灾,战场之上,方能无往不胜。”陆华亭笑道。

“平叛如何了?”宸明帝闻言开口。

陆华亭敛了神色,行一礼:“祈福有效,三城之乱已平,燕王殿下让臣先回来向圣人报喜。”

宸明帝微松口气,但听着外面太监忙碌灭火的声音,面上不见喜色。金吾卫匆匆进来回禀:“圣人,先炸的那车烟火已覆土浇灭,但那车炮……规格违制,本是不能入宫禁的。”

李盼道:“本王屡次检查无误,怎会多出了违制的炮火?去查是谁放在这里的,断不可放任此等危害宫闱之人!”

陆华亭道:“二殿下再想想,毕竟三千座违制炮火与庆典烟火都是一船运送,下面的人拿混了也未可知。”

李盼陡然转过眼,对上这张年轻昳丽的面孔,满眼不可置信。

陆华亭自袖中取出奏报奉给宸明帝:“燕王府暗卫发现城内有家烟火铺子藏有违制的炮火,挤死了城内其他的烟火铺子,顺藤摸瓜,背后竟是二殿下的产业。臣早有担心,加紧核查,不想还是出了事。今日之事怎么发生的,赵王殿下心知肚明,却还扯什么厌胜之术,混淆视听。”

众人哗然。李盼想解释,竟是百口莫辩。孟光慎的脸色发青,袖中手指暗暗地攥紧。

宸明帝看罢奏章,大怒,手都在颤抖,任凭李盼跪下请罪,还是叫了三声“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事不行,敛财倒是精通!你对得起朕的栽培,对得起你母后死前的遗志吗?”

李玹道:“父皇,此事还需细查。”

“你若为他求情,你也一并受罚!”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李盼,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只听宸明帝道:“传令下去,褫夺赵王封号,贬为郡王,幽禁宫中,非令不得出!”

这个皇子,基本便算是废了。

“父皇,”李盼哽咽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群青看着李盼踢打挣扎,衣上血迹渗出,还是被金吾卫架走,消失在门外。她心中紧绷的那口气,这才缓缓呼出。

郑福进来,擦着脖子上的汗:“圣人,缸中水用完了,去曲江池取水来回也要许久,外面正刮大风,下风向的屋顶,恐怕要拆除一些,不然这火星子蔓延过去,恐有隐患。”

群青想到什么:“旧楚地下留有地道,地道低处还有水缸,里面蓄满雨水。可以从两仪殿西侧殿入口下去,舀水救火。”

马皇后嘱咐这几名女官道:“还是尚仪局当值得力,那赶紧去指路吧。”

几名女官提裙出了门,群青与陆华亭擦肩而过,低声道:“烟火是你换的?”

陆华亭没有看她,只含笑道:“娘子还是不够狠,这般温温吞吞,要复仇到几时?某送你一礼,作新婚之贺……”

还没说完,群青便擦过他出了门。

陆华亭垂睫望着手中的桃木娃娃,上面还插着一根银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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