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苦日子长着呢(1 / 2)
温阮是五年前穿来的。
在前身身中刀伤,倒在血泊里的时候。
他对周遭境况一无所知,痛苦却实打实承受了个极致,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一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若不是乡邻淳朴,多有照顾,又有南星相依为命,早就又死一遍了。
那时躺在床上,一次次回想,很不理解前身经历,只是一个泗州小村庄的无名之辈,哪里引来的杀机?那一幕实在难忘,他侧躺在地上,满目血色,看着下手之人背影远去,瞳孔刻印最清楚的,是玄青色,暗绣流云纹的衣角,质偏硬但很有型的玄色靴子,以及滴着他的血的,镶有红宝石的匕首。
那不是穷人,游侠,或者普通杀手会穿的东西,下手人必定非富即贵。
当然现在有了猜测的方向,可能一切,都跟他这个国公府大房嫡小少爷的身份有关。
当时却是不知道的,不得不谨慎小心,总察觉到有人暗中监视的视线,可注意去找,又找不到,这份危机感时时压在心头,忽略不了。
小村庄太穷,他受了乡邻们的恩,很想报答,好在来自现代,学的懂的还算可以,用得上,又不敢太出风头,不想高调出事连累别人,只能徐徐图之,钱不多赚,功不多揽,宁可与别人分润大份,也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太好,瞒过外面视线,终于积累到现在,算是有了一小片自己的天地。
国公府的人来找,证据一一列举,哪哪都对得上,他没有不回来的理由,胸口这道疤——也是时候该清算了。
他在外头这些年,国公府真的一无所知么?不知道,怎么突然这般笃定,证据这般确凿,精准的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知道,为什么不早早找回来,而是暗中监视,这些人在等什么?监视了,为什么突然下手杀害,是他无意中犯了什么忌讳?他侥幸活了下来,没死,这些人为什么又不下手了?
更甚者,当年走丢的那场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温阮没有答案,但他想搞清楚,必须得搞清楚,他不喜欢暗中有眼睛盯着,性命被人拿捏的感觉。
水有些凉了。
“哗啦——”
温阮起身,踏出浴桶,换上霍苎寝衣,走出屏风。
南星进来收拾浴桶,顺便带来了个新消息:“大奶奶周氏回来了,打发了人来,说太晚了,叫少爷好好歇息,不必过去,明早再去请安。”
温阮了然,大概也不是什么太晚了体恤小辈,是另一种下马威。
新归家的小少爷,内心一定激动又忐忑,得知长辈明早召见,这一晚上必定辗转反侧,又是思虑又是期待,可怎么睡得着?
长辈真的体恤,就不会这么晚回来,真的遇事无奈,这么晚回来了,也没必要立刻使人过来传话,明早传话难道不行?
好在他从来不怕什么下马威,庶兄的不怕,伯母的也是。
这一晚,温阮睡得很好,甚至因近日里舟车劳累,睡得非常香。
翌日晨起,还得南星叫。
早饭倒不错,尤其那一屉小笼包,馅调的鲜香醇厚,似是京中特色,他分明没尝过,却隐隐有种熟悉感……
温阮眼睫微垂,掩住眸底思绪。
“小少爷,小少爷可在?奴婢奉大奶奶命,来接您过去——”
周氏的人很体贴,生怕新来的小少爷路不熟,特意亲至引路,一路聊着家常,对国公府诸位主子如数家珍,各院落分布也门清路熟,态度再和善不过,如果没特意引着绕路,往昨日温阮放火的蔷薇院门前经过就更好了。
这院子温阮分明没破坏什么,只在院中间点了把火,祸祸了那棵树,修葺院子的下人却连那道蔷薇墙都要重新整理。
“唉呀——怎么走到这儿来了!瞧我,看着时间有空余,就想带小少爷多走走逛逛,熟悉熟悉自家路,谁知走到这了,小少爷莫怪,都是小人的错!”
那妈妈眼看着要打自己的脸。
温阮并没阻止,等她实打实打几下,才反应过来似的:“怎会?妈妈愿意体贴我,我还要多谢两句。”
那妈妈讪讪的,小少爷笑得太乖,她都有点分不清他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装没看出来:“那咱们就先不逛了,直接过去?”
温阮微笑:“妈妈请——”
待到大房正院,又等了一会儿,里面才叫见。
温阮走进厅堂,看到坐在主位的周氏,身量中等,长脸,下庭略方,眉微吊,皮肤保养的很好,虽不怎么白皙,却没什么皱纹,打眼看上去很显年轻,华贵的衣裙发饰一衬,更显富贵气质。
对方笑盈盈看着他,他按规矩,上前行跪拜礼。
“好孩子快起来,”周氏这才慈爱叫起,招手让他上前,塞给他一个盒子做见面礼,“快叫我好好瞧瞧……当年你还没桌子高,一眨眼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俊,你父母要是看到不知道有多开心,可怜他们走的早,咽气都咽的不甘心,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说着还落了泪。
温阮垂眸而立,没说话。
温瑜就站在侧首堂下,轻声宽慰:“母亲快收了泪,莫要如此伤心,倒叫弟弟无所适从了。”
周氏又哭了两声,才拿帕子拭了眼:“昨晚睡得可好?老太太那边身子不好,我晚回来这一日,倒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她盯了温瑜一眼:“连弟弟都照顾不好,你这做哥哥的,可见没尽够心。”
温瑜掀袍就跪下了:“是儿子无用,安排的不够细致,自己忙的忘了时间,累弟弟饿肚子,还烧了母亲的院子,伤了母亲的心……”
“院子算什么,重要的是人!只要你弟弟没事,哪怕咱们大房全烧了都不算什么,若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交代!”
周氏没让温瑜起身,就当面训:“虽说你此前是我大房唯一男丁,府里宠着你,你自己也争气,这两年在京城做的很好,跟圈子里各大世家关系都不错,在府里小辈中说一不二,都听你的,可你弟弟何等金贵的人,来日前程岂会差,你切莫不当回事!”
“是。”
温瑜被训成这样,也没上脸,起来还谦逊的朝温阮鞠躬长揖:“都是为兄的错,明明万分期待弟弟到来,却还是经验不足,犯下大错,还请弟弟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为兄这一次。”
“大伯母都不为我烧了院子生气,我又怎能怪大哥忙的自己都忘了吃饭?小事而已,”温阮微微笑着,“今晨的小笼包不错,可是大哥心里记挂着我?”
温瑜:“小笼包?”
温阮点头:“初时不认识,只觉馅料特殊,该是京城风味,尝了一口,不知为何特别熟悉,莫名就喜欢,怕是小时候吃过这一口。 ”
温瑜便笑:“这倒不能谢我,我若有那么细心,昨日也不至于丢脸,想来是母亲准备的?”
周氏颌首,笑容慈爱地看向温阮:“物是人非,经年口味也不知你是否习惯,就没说,看来就算乡音改了,胃腑仍记乡愁。”
温阮垂了眉:“年幼懵懂,颠沛流离,未能侍奉父母膝下,乃是一生之憾,幸而有伯母在堂,总算得一二宽慰,伯母心细恩慈,不知……不知当年我父母可有遗物,能予我缅怀一二?”
房间陡然安静。
周氏看了温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