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1 / 2)
应矜脸上笑容更明显了些,迎上君郯不耐的视线,他露出无辜的神情,轻声道:“鞋子被烧没了,所以……”
“穿我的吧。”说完,君郯觉得过于亲切了,便道,“我有不合脚的鞋,打算扔的,正好可以给你凑合下。”他看应矜的脚,跟他的差不多,应该穿得下。
应矜拘谨地坐了下来,手心搭在腿上,乖巧地等待。
君郯回房拿了伤药,就看到规规矩矩坐在靠椅上的应矜,他将药搁在茶几上,道:“自己擦。”
“谢大师兄。”应矜小声道,“早就听说大师兄私下很体贴,总算是领教到了。”
“怎么,你是在取笑我么?”
“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以后别说了,我并不体贴。”
“我在心里说。”
君郯:“……”
应矜抬起瘦削的脚,用湿了的布巾擦拭脚底的血迹和灰尘,他的脚生得十分好看,腿上也没有黑长的汗毛,一整张皮就像画上去的一半,细腻光滑,确实不同于寻常人。
君郯被迫看了一眼便非礼勿视了,他拿着锹要出门,身后传来一句。
“大师兄……”
“何事?”
“鞋。”应矜道。
君郯有些尴尬,居然只顾着给应矜伤药,把关键的给忘了。
“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有袜……”应矜极小声,好像特别怕麻烦他。
君郯从箱子底下翻出新靴来,背对着应矜,随便揉捏搓了下,觉得褶皱差不多了,这才扔到应矜脚边,至于袜子,倒也是新的。
“若是不合脚,你且先凑合,之后自己去买,宗内有卖鞋的地方,不必出远门。”这个,上山已经一年的应矜应该清楚,但君郯还是忍不住唠叨了句,说完又是一阵懊恼,他确实习惯了照顾弟子,但并不想照顾应矜,暗叹不该把应矜这个麻烦弄回来。
应矜乖乖穿上袜子,将脚伸进长靴中,长度一样,竟然刚刚合脚,他下来走了两步,粲然一笑:“很好。大师兄,特别好。我说这双鞋。”
“那你穿着吧。”君郯管他说的是什么,径直提起锹,径直往门口走去,正要出去的时候。
“大师兄……”
“又怎么了?”
应矜低垂眼睑,有些难过,道:“大师兄还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对我心软。”
“这不是心软,这是责任,”君郯找补道,“你好歹也是师父的弟子。”
应矜又有些失落,他淡笑道:“大师兄说了算。”
君郯就事论事:“我知道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必然会恨我……”恨也随你。
“我不会。”应矜斩钉截铁地道,“大师兄也是为了我好。”
为他好吗?为他好所以把他捅了个对穿?君郯可没那么厚的脸皮乱认。事实上,从第一次应矜和他对战眼神就别具侵略感后,他对应矜下手就从未手软过。
“你怎知我是为你好?”
“长老都是这样说的。”
倒是被欺负得不轻。君郯道:“你别怪长老们,他们也是不想你再受更重的伤。”
应矜微垂着头,长睫在白皙透亮的脸上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他个高,体格不小,但这张脸,生得小巧灵秀,面露委屈的时候格外楚楚动人:“大师兄很讨厌我吗?”
长得倒是赏心悦目,就是一开口惹人厌烦,君郯反感他久了,很难被他打动,整个盛元宗,谁不是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独他剑走偏锋。君郯最是反感务空名之人,道:“你不自讨没趣,没人愿意反感你。”
言外之意就是反感他,应矜笑道:“这盛元宗,大师兄还有其他反感的人么?”
没了,你一枝独秀。君郯道,“其实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找我麻烦,好像只要战胜了我,就能证明你什么,但你可知,你人缘不怎么样,就算赢了我,也没法赢得我的声望,更何况你根本赢不了,所以你只是在赌我不会杀你。但刀剑无眼。你可知你让我很为难?”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让大师兄担心了,是我的错。”应矜道,“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是累教不改,君郯恼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应矜笑着道:“我若是说了,大师兄会嘲笑我的。”
“我没那闲工夫。”君郯反感应矜,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任何事,除了找他邀战的理由,这关乎到他日后的逍遥自在。
应矜道:“宗门上下都说,大师兄是下任宗主人选。”
“嗯,”君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呢。”
应矜道:“我想当宗主。”
君郯:“……”
应矜等着他笑,却见后者好似在沉思,继而在审视他,半晌都没有开口。
应矜试着道:“大师兄信我的话么。”
君郯道:“你既然这么认真地说了,那么我姑且信一信。呵,你当真是冲着宗主之位来的?”
应矜点头:“否则我不至于次次拼死决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名动盛元宗,乃至外界。因为我知道,大师兄决计不会取我性命,所以才把大师兄当磨刀石,是我的错,对不起。”
君郯道:“你不会以为,你跟我说句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吧。”如果是他欣赏的人,做错了事哪怕不说对不起,他也会谅解,可若是他反感之人,没做错事却说对不起,他只会更加厌恶。
应矜道:“应矜不敢奢求。”
所以就一意孤行呗。君郯道:“你想名动天下,所以屡次三番来烦我,仗着我不会杀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所以在你异想天开的头脑中,只要赢了我,你就能稳坐宗主之位?”
应矜道:“不稳,但至少有可能吧。”
君郯哈哈大笑,但目光很冷,想踩在他身上往上爬啊,真不愧是他反感的人。
应矜道:“不然我该怎么做?”
君郯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应矜道:“如果大师兄也想当宗主,自然不会如实告诉我。”
君郯道:“我会告诉你。”
因为他根本无所谓当宗主。如果盛元宗上下有更适合当宗主的人选,他情愿对方当上。他就当个大长老悠哉快活足矣,但他看不顺眼的小师弟说想要当宗主,这真是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这还不如他自己当呢。
应矜豁然抬眸,“大师兄会告诉我?”
君郯道:“因为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凡盛元宗之人都很清楚,你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没人告诉你。”
应矜目光迥异,胸口剧烈起伏,道:“还请大师兄解惑!”
君郯道:“盛元宗宗主住处外,有座九层塔,你知道吧。”
应矜点头:“知道。”宗内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整个盛元宗年轻一辈,只有大师兄有望登顶九重塔。
君郯道:“那是宗主封禅之地,待宗主逝世或者有意退位后,下一个登顶九重塔之人,才能成为下一任宗主。”
应矜道:“怎样才能上去?”
君郯道:“九重塔第一重,需要半数门人的令牌嵌入门扉,才能开启。换言之,得有半数门人认可你有宗主的资质,你才能踏足九重塔第一层。”
应矜懵然。
“所以你在做什么呢,与我为敌,激得上下反感。”君郯道,“你所谓的人缘,在哪里?”
为了不让应矜找他对战,君郯也是煞费苦心,其实找他对战,并不一定能让人缘变差,应矜人缘很差,绝大部分原因是他根本没在经营,只知道找人对战,还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君郯很反感他,门人都擅察言观色,下任宗主的好恶直接影响他们的好恶。
应矜道:“那第二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