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修)(1 / 2)
这一夜很长, 星垂平野,万物无声。
这一夜对于谢府来说却太短,诸般事宜繁琐复杂, 不容有失, 只够刚刚在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将一切安排妥当。
谢晏兮最后一丝困意都被驱散, 他沉默望着屋顶, 心道什么是应卦,师父又究竟起了什么卦。
可他当初不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命运被虚无的卦象左右, 而今的好奇, 也的确何尝不是一种应卦。
他虽然也是卜师,却又反过来不信卦象,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矛盾, 也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应卦。
满庭治疗过后,伤口的痛感平缓了许多, 那种比平日更盛的灼烧之意终于降下去了许多,虽然效果比之凝辛夷触碰他的时候还差很多, 却也足够让他的心绪宁静下来。
他原本只是想要向凝辛夷要一样东西的。
可如今,他的目的却又多了一点。
至少, 他要搞清楚,为什么他体内紊乱不堪、灼伤了他这许多年的清之气, 唯独在触碰到她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丝平静。
他看天色, 看院落墙外浮现的灯明隐隐绰绰,终是道:“把窗户打开吧。”
满庭下意识抬头。
师兄喜静,不喜吵闹, 尤其在这样的夜里,他要明灯,也要绝对的安静。
但师兄说了,他便起身推窗。
贴在窗户外的那一张隔音符自然也随之剥落,被夜风吹起,窗外的人声嘈杂随着那一股扑面而来的风一并被卷入室内,盈了满耳。
极静到极喧嚣,不过一推窗。
便如他们彼时,清修与人世间,不过一下山。
如若元勘在此,定然耐不住性子,要问师兄明日便是大婚之夜,今日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顺便再替师兄畅想一下凝小姐作新娘子打扮会有多美貌。
可满庭不言不语,窗外的喧嚣,便也只停在窗外。
谢晏兮自己却倏而想,她此刻在干什么?
*
凝辛夷也在听满府忙碌。
有点吵,却因为隔着一段距离,而显得这样的吵闹恰到好处,能够让她听到人间。
白沙堤的事情虽然看似已经告一段落,给了她许多方向对她来说,却依然疑点重重。
她依然不知虚芥影魅的来历,幕后之人是谁,又是什么来历,目的几何。
反而是最后提剑刺杀之人的那柄无色之剑,她却觉得有点眼熟,只是暂时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凝辛夷按了按额角,没有放任自己再去回忆,她这两天消耗颇多,至少也要等应付完明日。
和谢晏兮确定了这桩婚事确是彼此都有所保留和利用后,她却反而多了几分莫名的忐忑,像是之前意图劈开一切的那一腔孤勇,反而因为谢晏兮替她拦住的那一剑而消弭了一分。
她本来对谢家大公子毫无兴趣的。
在她心里,这个人,本应是她的姐夫,即便按照她上一世的记忆,她最终也还是嫁给了这个人,但她……这不是虽然想起来了一点,但没想起来更多吗。
这一场替嫁,本质上对她来说,还是一场嫁姐夫。
从世俗意义上来说,怪刺激的。
她有点被自己的发散逗笑,照例屈指驱散了空气里的香气,却破天荒地开了窗,然后仰头看到夜风卷起的浅黄符箓。
紫葵不在,无人敢入内院,她抬起手指,清之力一卷,那张符箓便到了她的掌心。
隔音符。
这符之前贴在哪里,不言而喻。满府人多,除却她和谢晏兮,又有谁敢贴这符在窗牖。
凝辛夷倏而弯唇一笑。
原来,他也在看窗外啊。
这一刻,她突然莫名不太在意那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应声虫说了什么了,所以她一弹指。
金丝笼开。
蝴蝶模样的应声虫振翅,一道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阿橘,你这几天如何?阿姐极是挂念你。阿垣可有为难你?听闻你们另外商议了婚期,不知是定在了那一日,可有用卜术?”
凝辛夷捏了个诀,也笑吟吟回道:“正是谢公子以卜术定在了明日,天亮便要梳洗扮红妆啦。不过谢公子原来名叫阿垣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明日我便如此唤他,且看他如何反应。”
不愧是她阿姐。
提醒她试探此人究竟是不是谢晏兮,也提醒得如此婉转。
凝玉娆回应得很快:“父亲前一日与我下棋,问我凝二十九的那柄无色之剑,是不是落在了你手里。”
凝辛夷轻轻挑眉。
她道那柄剑为何有些熟悉。
凝家有凝家卫,她带走了一部分,剩下最精锐的部分,依然留在她阿姐和父亲身边。至于那柄剑……
凝辛夷的眼中浮现了谢晏兮近乎贯穿肩头的伤口,她狼狈扣在崖边躲避剑风时的急退,和那削断了她发丝的杀意。
她眼瞳中俱是冷意,音色却天真烂漫,甚至带了一点愚钝般疑惑道:“嗯?凝二十九的无色之剑?是出任务的时候遗漏在了扶风郡吗?需要我帮忙派人找找吗?”
又想了想,语气里带了点迟疑:“只是无色之剑,恐怕有点难找。我尽力试试看。”
凝玉娆的声音从应声虫里飘出来:“倒也不必特意去找,我回禀父亲,只说你不知道就好。”
凝辛夷乖巧地“嗯”了一声,又问道:“可是父亲为何会觉得在我手里?”
凝玉娆轻笑一声:“那就要去问父亲啦。不早了,明日大婚,你早点歇息哦。”
凝辛夷应声,不再多问,乖乖掐灭了应声虫。
应声虫振翅,褪去纤薄羽翼上的墨团,再落回了金丝囚笼。
她站在金丝笼下,神色不定,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诮的笑容。
阿姐这是想要告诉她,刺杀一事,乃是凝茂宏所为,再旁敲侧击想要问她,当时是否在场。
可这到底是父亲想要问,还是阿姐想要问呢?
*
星夜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