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先生(1 / 2)
十一月底,寒潮来袭。
一连好几日的阴雨天,连夜让港城入了冬。
中环圣约翰座堂内,一场葬礼刚刚结束。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迎着夜雨从教堂内接连走出来时,有眼尖的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站着的一道倩影。
她穿一袭黑色连衣洋裙,外搭一件长度到胸口的小斗篷,掩不住腰肢曼妙曲线。
乌黑长发如绸缎般在她肩头一前一后的披散着,复古的圆头小礼帽下,是一张娇媚动人的美人面。
未施粉黛,却难挡艳丽,尤其是浓睫下的那双狐狸眼,眼尾的弧度微微上翘,明明里面是黑白分明的纯洁颜色,此刻眼里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愁思,那眼神看上去却依旧勾人心弦。
正逢此时冷雨骤起,寒风瑟瑟。
女孩苍白着一张小脸站在树下,堪堪过膝的裙摆和发丝被风雨吹动,身形羸弱的如同一枝被雨打湿的俏丽花,惹人怜惜。
可惜此情此景,勾不起来一众人的同情,倒是讥讽和看好戏的目光更多。
“还敢来出席何先生的葬礼,是想让何先生死不瞑目吗?”
“沈家的二房女,果然是不懂规矩的……”
“我看沈何这门婚约取消的正好,不然我们怎么看清沈家的吃相如此难看。”
沈晗黛压低几分帽檐,转身往身后的树林里走去,远离那些闲言碎语。
还没走出几步,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动,她拿出来一看,毫不意外的又是沈哲打来的。
沈晗黛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接听了电话。
“沈晗黛,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暴躁的语气听的沈晗黛头疼,她一边用手背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一边敷衍着回答:“我生病了,在医院打吊针。”
港城寒潮降温太快,她受寒昨晚发高烧,今天白天的确还在医院里打吊针,现在打电话的声音比平时哑了几个度。
“医院?”沈哲冷笑,“你现在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张口就敢撒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葬礼上见何嘉泽了,人你见到了吗?是不是灰溜溜的又被赶出来了?”
沈晗黛放下贴在额头上试温的手,她来何叔叔的葬礼,没有告诉沈家任何一个人,正感到疑惑,就看见沈哲的奔驰从路口猛地往教堂方向开过来。
“何家已经破产什么都不是了,我早说让你和何嘉泽断干净,现在马上从教堂里给我出来!跟我去赴宴!”
赴宴两个字如同一记警钟在沈晗黛脑海里敲响,让她因为生病而晕乎乎的脑袋有了几分清醒。
在沈哲下车和他撞见之前,沈晗黛先一步藏进了身后的树林,小声说:“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去的。”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事关公司以后的发展,今晚你必须去搭上华臻孟氏那条线!”
颐指气使的语气,沈晗黛在他口中仿佛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自我意愿的傀儡娃娃,只能受他摆布操控。
沈晗黛握紧手机,忍着头疼回复最后一句:“……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她说完就要挂断电话,沈哲那边却像是猜到她的反应,猛地一摔车门,“行,你不出来我就进去把你带出来,到时候别怪我惊扰了何嘉泽他爹地的葬礼!”
何嘉泽现在肯定恨透了他们沈家人,沈晗黛都没敢进去吊唁,要是沈哲现在进去,以他那个脾气,见不到沈晗黛肯定会揪着何嘉泽要人。
沈晗黛倒是可以现在就抽身走,但是他们欠何家的已经够多了,要是何叔叔的葬礼还被沈哲惊扰,她在何嘉泽面前就真的再也抬不起头了。
话比脑子的思绪转的更快,“你别去打扰他,葬礼已经结束了,我也早就离……”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盖过了沈晗黛的声音,暴露了她的位置,她看见沈哲敏锐的朝她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沈晗黛立刻挂断手机,转头小跑。
寒风细雨,沿途的路灯也不算明亮,她努力辨认着前路,可脚下的鞋跟却因为湿漉漉的地面不慎打滑,害她差点摔倒。
她扶住一旁的树才勉强站稳,可是前面已经没有树木可以遮挡,只剩一眼就能看到人的草坪。
沈晗黛不确定沈哲有没有追上来,捏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在不断振动,她索性直接按了静音,晕乎乎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她不会去赴宴,也不会当沈家用来妄图攀附华臻孟氏的工具,所以她不能被沈哲带回去。
而停在草坪小路旁的那辆打着远光灯的劳斯莱斯,在此刻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沈晗黛强打起精神跑到车门旁边,正想要寻求里面车主的帮助,高私密性的车膜却把车内的景象遮的严严实实。
她眨眼,余光瞥见车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而是开了一条细缝。
沈晗黛大着胆子拉开车门钻进去,车内无人,她在心里一面跟车主道谢又道歉,一面小心翼翼的将车门无声合上,尽量弯着腰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隐藏身形。
沈哲打来的电话没断过,屏幕一直亮着,她把手机屏幕倒扣,没了光源车内变的更黯。
依她对沈哲的了解,对方不会这么快放弃,说不定还会叫人来搜四周,把周边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让她去孤身接近华臻孟氏的那位孟先生,这和去跳维多利亚港有什么区别。
车内一股似有若无的浅淡气息,悄无声息的席卷上她的鼻尖。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身上的体温忽冷忽热,无法辨认这股气息到底是什么。
只是潜意识的觉得它不像潮湿的雨水有着泥土的气味,而更像是海洋的气息,渊深宁和,清冽的让她感觉自己烦躁的心绪被抚平,下一秒就要昏昏欲睡之时,男人凄厉的求饶声猛地把她惊醒。
“放过我吧Fernando先生,求您了……”
沈晗黛小心翼翼的把脸贴在车窗上,看向声源处。
三个黑衣保镖站成一排,挡住那个正在拼命求饶的男人的退路。
他被困在雨里,身上的牧师袍湿透,衣袍上绣着的十字架也跟着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