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梅花别院二爷养伤 重返刘府下榻安辛(2 / 2)
大春忙从驴车的包裹中取出紫砂提梁壶,往紫砂仰钟杯中倒入温热的茶水,喂刘建漱口。
俏瘦的二夏忙端起铜盆,凑到刘健嘴边。
三秋则拉过招娣,询问她哪儿有开水。
春夏秋冬都知道,刘健的咳嗽意味着什么。
咳嗽是胸腔肋骨尽数断裂的刘健最难承受的痛,肋骨的碎碴随着咳嗽引起的气流、肌肉震动,会导致脏器扎伤,尤其是心肺。虽然三个月来,刘健上身始终紧裹着一层层的白布“束胸”,但仍免不了咳嗽之后就会吐血的悲剧发生。
还好,刘健这几声咳嗽,后果不是很大,漱口水里只有零星的血丝。
刘建缓了缓气,“在这儿多歇一会儿吧。”
“是。二爷。”刘安答道。
四个轿夫的头显然是刘安,刘府是他的主场。
很快,刘安、刘知、刘雄和刘为等四人,将软榻的顶棚上四面的榻帘放了下来。使本就不很强劲的秋风,更加吹不到刘健了。
这边,皮肤微黑的西秋自告奋勇,客串起介绍人,向招娣介绍起春夏秋冬来。
那边,刘安也向覃荣燊及他老婆黄招娣介绍着刘知、刘雄和刘为。
刘安虽然是刘府护院的教头,但对哑巴覃荣燊夫妻跟二爷刘健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渊源,他却不知。
刘安只知道刘信、刘健那对双胞胎不是府内佣人传言的是他们夫妇的孩子,因为双胞胎进府,刘安就在现场。但,刘安什么也不能说。
“啊——呃。”拉驴车的是一头通体毛色皂角黑的驴子,似乎有些烦躁,大驴蹄子踩蹋着地面青石板,发出“踏踏”之声。
“嘘。”仍跟在软榻后面的刘名管家下马,走到驴子旁,抽了抽腰间的腰刀,吓唬驴子。
黑驴可不鸟你管家不管家,仍踏动着蹄子,还向刘名打了个响鼻。
众人哄笑,刘名讨了个没趣。
“刘名管家,你带人赶快回别院吧,老爷身边更需要你们。”刘健在帐内发声,“刘安,你带刘名去帐房拿一下路钱。”
“是。二爷。”刘安打干应答,起身走向刘名的火枪队。
“二爷,那我们回去了。二爷。保重。”刘名率众,打干告退。
“驴车也该让他们牵回去。”刘健自言自语。
“二爷,驴车上还有几个箱子,安平苑离这儿有一段路呢。”招娣说,“老爷让您住进安平苑。”
“你们住哪儿?”刘健问。
“安平苑南边的安葵房。”招娣答。
安平宛的南北两面各有五处房舍,南首至北尾分别以安甲、安乙、安丙、安丁、安戊房以及安己、安庚、安辛、安壬、安葵房命名。南比北尊、前比后重,招娣一家却选了个最末的安葵房居住。
“二爷,该吃药了。”胖妮小冬捧着几粒洋大夫开的白药片。
大春端过茶碗。
三秋、二夏撩起榻帘一角。
“这药跟咱们的蒙汗药一样,吃了就瞌睡。”刘健乖乖张嘴,由大春把药喂下,“可比咱蒙汗药贵多了。呵,这些洋人啊,不光迷信‘科学’,还掉钱眼里了。”
“二爷,您不是说过西洋术医治标不治本吗?”招娣看着刘健。
“西药来的猛,尤其对外伤见好快。唉!”刘健叹了气,换来一声轻咳,“等安顿下来,就换成咱的草药吧。”
刘健的榻帘刚放下,刘安跑了回来,“二爷。刘名管家已经走了。”
“好。刘安,你先歇一会儿,咱们再走。”刘健说。
“二爷,刘教头歇着,让阿荣抬吧?”招娣拉了—下覃荣燊。
“啊,噢。”荣燊拍拍胸脯跃跃欲试。
“不行、不行。身高不一样,还得调绳头,麻烦。”不等刘建说话,坐在台阶上的刘安忙站起身,“二爷,我歇好了。”
“刘安,刘知,刘雄,刘为,把我抬到安辛房。你们挨着阿荣一家,住到安壬房吧。”刘健说,“我睡一会儿。”
“二爷,老爷吩咐让您住安平苑啊?”刘安忙说。
招娣和阿荣也看向软榻幔帐。请二爷在安平苑住下,她一家可是被管家刘藏、长史刘了刘去等千叮万嘱了的。
“老爷不以身贵贱我,我岂能贱身贵用?”刘健似说梦话,已睡了过去。
几个人合计片刻,只得听从。
招娣领路,刘安等四人抬着软塌,大春等四人紧随,阿荣牵驴驾车走在最末。
不一时,众人来到两座碉楼之间的一栋单檐歇山顶宅院前。
“这儿便是安辛房。”刘安指挥众人把刘健安顿进主房,春夏秋冬在偏房随侍。
安辛房是一处宅院,其布局不似一般四合院,规制更接近八旗营戍边驻地的营房。不过只有年响六十两的马甲一级的军官及家眷居住的内营,没有士兵生活、操练的外营罢了。
安辛房面向宁靖楼,为放便主人随时出入,前后左右均设有大门。
从正门进入安辛房,首先是宽敞的安辛会客厅。
厅正中是一张大大的马碲足的榆木八仙桌,搭配数把榆木圈椅。
厅两侧都是套间,两套间都有另外出入安辛房的小门。
会客厅无多宝格之类的零碎,桌椅到套间之间是空空的榆木兵器架。每天有佣人打扫,架上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厅内没有中堂画,正墙上只简单写了“安辛”两个小字。白净的墙面下有张红木条案。条案上的刀架中供一把玉柄腰刀。
宝刀带鞘,呈细长反向双曲型。白玉手柄,椭圆形护手,钢刃,近銎处错金、银、红铜丝相间图案,一面隶书铭文“仿宝腾”刀名,另一面款识为“道光年仿制”,款下饰一升龙飞腾于祥云之间。刀的首尾饰件琫、珌为铁鋄金镂空纹,鞘的两箍为铁鋄金蟠螭纹,上系明黄丝带,便予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