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乱(1 / 2)
夏云鹤伸手试着去拉谢翼,却被躲开。
少年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满是执拗。
“先生会不要我吗?”
“殿下。”夏云鹤从未觉得谢翼如此难缠,她宁可谢翼与她一样都是重生,这样,在交流上也能方便不少,而不是现在鸡同鸭讲一般,还要哄孩子。
私拐皇子出宫,那些人当然知道是重罪,若是发现人不见了,更加担心行迹败露。
他们会做什么?
定然大肆搜罗整个下河村。
直到找到谢翼为止,不论死活。
不会给七皇子张口回禀天子,暴露他们的机会。
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能威胁到谁?非要这么置他于死地?
自己这个走两步喘一口气的病秧子,万一撞上这些人,肯定保不住谢翼。
他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宫中,争取天子庇佑。就算和惠帝再不喜欢七皇子,对于这种挑战皇家威严的事情,也不会坐视不管。
至于许行……夏云鹤望向隘巷深处的住所,心中暗叹,来日方长。
她理清了思绪,蹲下身,耐心开导谢翼。
“殿下,此事复杂,我们先回去,面见陛下。”
“先生会不要我吗?”
谢翼攥紧她衣袖,倔强地望着她,非要听到一个答案。
少年的眼睛亮如点漆,眼中装的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不动,不避,轻耸肩头,静静等着。
蓦地,想起死后火光中所见,人是那个人,眼睛是那双眼睛,一个凶狠,一个委屈,但底色都是倔强,依稀又看见那些尸山血海,夏云鹤心头一软,摸了摸谢翼脑袋,低下头,轻声笑着说,“不会,殿下,臣不会丢下你的。”
只一句,便如冰雪消融,阳光洒洒,哄得谢翼卸下心防。
他得了想要的答案,软了眼神,抓上夏云鹤的手,又变成乖巧谦和的模样。
夏云鹤起身,一阵目眩。
少年伸手扶住她,语气染了几分焦急,“先生。”
这几日费尽心思撰贺词,消耗气血,甫一起身,难免头晕眼花。
夏云鹤摆摆手,低低说道,“殿下,臣没事。”
刚起身,街面上的喧嚣声便如潮水一般涌来,伴随着陶瓦碎裂,一众地痞正肆虐,他们边砸边驱人,混乱正向她和七皇子所在之处扩散。
两个头戴一样破皮帽,着粗衣短褐的人,往她与七皇子的方向踱走。
夏云鹤低眉略思,揽过谢翼肩膀,只觉少年过分瘦弱,轻轻皱了下眉头,用斗篷遮起来护住他,侧身贴墙站立。
一人叹了口气,揉着眼,打哈欠,“每次卖牙口,都这么有病。”
另一人道:“听说是牙口丢了大张旗鼓地找呢。”
二人看了她一眼,见神情冷峻,裘服耀眼,以为是来狎妓的贵公子。躲着她走开了。
谢翼露出脑袋,耳尖绯红,想来是有些闷。
夏云鹤摸上他额头,与少年拉开距离,道,“殿下恕罪,是臣失礼。”
谢翼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低头不看她。
环顾四周,夏云鹤发现他们二人陷入一片死胡同,往前会撞上盲流,后退,则会退到许行屋子那边。
许行……择日不如撞日,她牵住谢翼的手,正想往许行院子中去,一人猛然拉住她。
夏云鹤惊了一跳,回头一瞧,竟是刚才那女子。
此刻,她洗净铅华,巧笑盈盈,小声说道,“你想往那里走,不要命呐,跟我来。”
夏云鹤还未反应过来,这女子就拽着她胳膊往旁边带,她远远望了一眼那屋子,暗暗叹口气,可望不可即,也收了心思,想着跟这位姐姐去躲一躲。
谢翼却不动,恨恨盯着那姑娘。
夏云鹤轻轻捏了捏他掌心,做出无声的口型,“殿下。”
他又红了耳尖,抱紧夏云鹤手臂,用眼神警告。
女子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穿过层层破屋,左拐三次,来到一处萧条小院前。女子从门下青砖摸出一把铜钥匙,肩膀将门一顶,一手握锁头,一手抖着钥匙对锁眼,摸索半天,“咔哒”一声,推开门,门板晃了两下,不是很牢固。
院子不大,有屋舍一间,为女子居所。除外,空空荡荡,再无其他。独东墙一片洁白,毗邻一户院落,屋脊高耸,与周围格格不入。
那是……许行住的地方。
夏云鹤注视此壁,许行与陈海洲关系复杂。自己欲寻许行,又不想被陈海洲察觉。或许,翻过此墙,就能揭晓心中之谜。
女子看她望着墙,以为夏云鹤思君。常言道,思君令人老,她也思君,可惜镜花水月,可望不可即。更别说还有陈海洲那个煞神挡在前面。
瞬间生出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便故意揶揄夏云鹤,“你想翻过去呀?”
夏云鹤被戳破心思,回头,笑了笑,长揖一礼,问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谢翼神色微变,抬头看向夏云鹤。
女子调笑,摸上她的衣袖,“你问我呀,唤我三娘就好。”
谢翼气呼呼走过来,推开女子,“离先生远点。”
夏云鹤急忙拉住他,微皱眉头,轻声说道,“不可如此。”
三娘哈了一口气,挽上夏云鹤胳膊,哼一声,“我是看在金叶子的面子,平白无故收人钱财良心不安。再说,也是图你——先生,你只是顺带的。”
“你!”少年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恶呼呼地就要去打三娘。
夏云鹤急忙挣脱开三娘手臂,按住谢翼。
忽然外间传来砰砰敲门声。
三人齐齐一愣,三娘皱起眉头,正想前去开门,反被夏云鹤一把拽住。她对谢翼使了个眼色,指了一下隔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