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疯狗”（1 / 2）

“冷吗？”掉下来的围巾被柳敏拿起来围好，又把压歪的衣领抽出来，“今天还好啊。”

“风太大了，吹着难受。”林唯一解释，双手都揣在兜里。母女二人刚下了城际列车，正往餐厅走去。

街上有不少东黎人，恍惚间听到乡音，会让人以为自己还身处故乡，但再往市中心深入，出现的就基本是本地的萨格加人了。偶尔还能看到卫伏面孔，不知他们究竟来自哪个国家。

城里外国移民很多，人种混杂，也有些东黎社区，有时甚至能找到些家乡味儿。

“不要把自己捂着，整天穿这么多，越穿越怕冷的。”

“嗯。”

她们在马路边上等待绿灯，周围行人悉数目视前方，柳敏也一样，其实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信标投影到视网膜的内容里。这导致一些人偶尔会被绊到，更倒霉的可能撞上路灯杆子。

冬日的寒风在建筑间呼啸而过，于纵横的无人公路和列车轨道间穿梭，在钢筋混凝土和高强度材料间横冲直撞。城里已经很难找到能看到大片天空的地方了，每日就像走在隧道里，不见天日。

新盖的楼房一座比一座更高，炫目的投影广告打在更高处的烟尘中，宣传盖不尽的新楼盘和永不够的消费品，用来向飞机或者城际公路上人做宣传。

今天一如既往是个阴天，空气质量尚可，林唯一没有走路时候刷信标的习惯，她不在乎新闻上的民间或者国际事务，也没有一定要参与的网络社交。她需要观察别人。

街上每个行人头顶都有一个仿佛游戏延迟ping值的数字，用红黄绿等不同的颜色标出，路上看到的大部分是6-95，柳敏是7，林唯一是79。母女二人都非常讲礼貌，林唯一更是礼貌到刻板，加上出门少，分值便偏高。只不过她每次出门就必定掉分。

道德评分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但不论争议有多大，它已经推行了这么多年。它设计的本意是让人们对于平日里的行为举止进行道德层面的评论和判断，但就林唯一看来，它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第一，它是疯狗那类人的杀人利器。公司，学校，各种机构，无不以成员的评分作硬性要求，评分将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集体会率先排除掉评分不良的人群，不论是否有长期恢复的可能，也不论突如其来的分数暴跌是否寻常。或许有一天，法律可以完善这个缺点。

第二

餐厅门口竖着“拒绝接待6以下评分人群”的牌子，这里专做融合了本土风味的卡罗菜。里面人不多，今天虽是周末，但如今堂食业务已经很少，座位主要为生日宴和情人约会准备，更多当做无法使用外卖业务和“上菜到家”服务时候取菜的等候位。

“要凑一百，你点完我看看再加什么。”柳敏扫码把菜单调出来，偶尔异样地环顾一圈餐厅。

林唯一知道如果有人过来找麻烦，母亲就会第一个站起来应对，她给这个家遮风挡雨了这么多年，已成习惯。

林唯一不甚在意地划着菜品，“最近工作怎么样？”类似的问题，她每周都要来一遍。

“让组长骂了。”柳敏叹道，“早上去开门的时候，我发现影印机打了三百多张资料，被批了一顿。下班前我明明检查了，都关着呢。”

林唯一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情，“会失业吗？”

“你不用操心这个，我会想办法的。”

柳敏在公司里的职位不高，家住的也不近，然而每日开关和锁闭办公区大门的责任就这么扔在她头上，工作日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如果她没有对林唯一说谎的话，她的工资也是最低的，几乎和清洁工一个水平。

然而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已经四十多岁，又是东黎人，已经很难在市区找到工作。

林唯一没有正式工作，也几乎无法存下积蓄，柳敏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

“如果有困难记得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母亲没有回话，林唯一便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们挑挑拣拣，几乎准备好下单的时候，林唯一用目光捕捉到了服务生和餐厅经理小声交谈，之后，前者大步朝这里走来。

他脸上刚刚出现过的惊讶、警惕和嫌恶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林唯一耸耸肩，决定最后要一份抹茶冰激凌，以便凑齐优惠金额。他们的宣传倒是没造假，优惠力度很大。

母女二人每个月只出门这一趟，她不会因为这个破坏心情。

服务生走到桌边，刻意同她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抱歉，请二位离开，我们这里不接待特殊人群就餐。”他声音里尽是冰冷的礼貌，为了保持不被打低分的姿态有些僵硬。

“你怎么这样说话？”柳敏瞪着他，压抑着自己的不快。

“我有说错什么吗？您女儿会影响其他客人的。”

一只手突然扬起来，打断他们的争吵，“我已经下单了，麻烦你跟厨房说一下，我们是打包的。”林唯一笑道，眼神就没离开过点菜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