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礼数 你好大的胆子!(1 / 2)
“将离, 叫小妖们多做几个好菜来,再打壶好酒。”
若是此番来的是红孩儿,喜恰原本的意思是客套两句便打发走。
但李哪吒是她义亲, 比客还亲上几分,于情于理不该薄待他, 也不能任意打发。
因此,即便他捉住她手腕好半晌,她也一直隐忍着没发作——但是, 也不能太过分了吧?
若无其事错开哪吒沉郁的目光, 喜恰打点起一切来有条不紊。
待他还要开口时, 她先滴水不漏将余下的话说尽:“先前在洞府前义兄未曾表明身份, 我也不曾认得,是故多有冒犯。待宴席尽,便一笑泯恩仇吧?”
她原先是不大会说话的性子。
如今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颇有待客之风,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哪吒闷闷想着,见小妖们应了声后利落去打点宴客事宜, 也不由随之环顾起无底洞府的装扮。
偌大宽敞的洞府亮如白昼, 称得上别有洞天, 四处缀绸缎香纱,饰金玉幔钩, 灯台璀璨, 犹如火树, 将其中衬得暖融融的,奢华又不失雅致。
与她在水华苑的阁院风格相差很大。
他微错愕,忽然抿了抿唇道:“待用膳后,带我四处走走?”
喜恰侧目看他, 总觉得他目色恍惚,有点奇怪。
但好歹现下里,他态度比方才软了不少,于是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好。”
待宴席呈上,哪吒其实食之无味,又不好驳她的面子。抬头却见喜恰也少动碗筷,于是一顿:“你不吃?”
她从前可是小馋鼠。
凡间这些年,差别竟这样大。
喜恰支着脑袋,神色淡淡,轻启唇道:“我还不太饿,义兄勿怪。”
实际上是在地涌村吃撑了,原本是打算消消食,夜里再带小妖精们去野炊的。
哪吒也放下筷子,见席上的酒的确是佳酿,于是斟了一杯递给她,重复她的话道:“......一笑泯恩仇。”
虽然没什么恩仇可言,但他晓得小老鼠精酒量不好,届时她喝醉了些,便直接带她回去天庭好了,哪吒心道。
怎料小老鼠精再次回拒他,纤指抵着他的酒杯送还给他,说起话来恰如其分。
“多谢义兄好意,但喜恰实在不胜酒力。”
“......”
她的警惕与疏离,再次掐紧了哪吒心头的那根弦。他脸色渐差,原本澄澈的眼眸里藏的是一丝说不出的黯淡。
下一刻,却倏然又扬起头,直直盯着她:“你叫什么?”
喜恰一愣,只觉得他越来越奇怪。
随着在凡间待的时日变长,总是在脑海里的记忆也越来越淡。
初入凡间时记得的如今也快记不清了,也很久不曾冒出过新的回忆,只是记得从前仿佛和这位义兄接触过,也没有生出当下就要打发人走的心思。
但原来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那看来从前也不是很熟。
“我名喜恰,号地涌夫人。”
哪吒微微皱眉,下意识道:“谁给你取的名字?你该是叫软软——”
“软软?”喜恰笑了一声,偏头看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意思,但没多评价,“义兄,我从未改名换姓过,一直名唤喜恰。”
喜恰是初开灵识的化名,由金蝉子所取,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哪吒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一些,他再次一言不发起来,也没了食欲。
直至喜恰客套着说了一句“不再吃点吗”也不见他动筷,有眼力的小妖们见席上这样沉寂,连忙利落收拾干净起来。
饭毕,便要履行先前说带他去走走的话了。
哪吒并没有他说这话时所表现的兴致,抑或者说从始至终也没真的有兴致过,他只是想看看自家小灵宠这些年究竟过得好不好。
事实证明,简直不要太好。
转过前厅石洞,往后是一条法术凿出来的清浅溪,沿流摆了不少长豆灯,将溪水照得金光盈盈。
再走过雅致的木桥,又进一室,便见溪水汇聚成一汪小潭,潭中养了几尾锦鲤与粉莲,一侧还扎了一个青藤秋千。
看见秋千,哪吒一怔,问她:“自己做的秋千?”
“算不得亲手,是洞府里的小妖与我一块儿做的。”喜恰不知道他怎么瞧上这个了,迟疑道,“义兄想玩?”
那勉强给他玩玩吧,毕竟他是贵客。
“我可以在后面推你。”作为主人也要有点待客之礼,喜恰诚恳提议。
哪吒一噎,沉默片刻:“......不必。”
溪水潺潺声不绝于耳,碧波轻晃,波澜折射在喜恰身后不远处花青绘牡丹的画屏风上,却见后方青烟袅袅飘然而出。
那里似乎别有洞天,哪吒侧目,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径直往那处而去。
喜恰微一顿,她正要和哪吒介绍呢,那里放的就是她特地为云楼宫两位义亲设的牌位,让他晓得她可是有好好供奉他的。
“你奉的什么香?”
谁晓得原本平静缄默的少年转过屏风后,忽然就扬起声,似乎起了怒意。
喜恰随之而入,不明所以。
“这样的香用来敬奉我。”小少年对此异常不满,艰难从唇间蹦出字,“软软,难怪我是一点没察觉——”
这怒意生得极快,哪吒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生气,但又确实很不甘心。
若她从未敬奉他便罢,偏偏敬奉了,按理来说他自然能感受到,可又偏偏用得这样差的香。
心想着她召回双股剑偏偏他正好错过,去找孙悟空还受那孙猴子嘲讽,经年风雨兼程四洲寻遍——但明明,只要她换再好一点点的香,他早就能找到她了。
“这香怎么了?”偏偏,喜恰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并且指正他的话,“对了义兄,我不叫软软,别再叫错了。”
哪吒所有不明就里的怒意,在那一瞬间冲上心头,却在要开口前用力掐紧手心,强迫自己平缓下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罢了,你现在就随我回天庭,也不用再敬奉我什么了。”
才下意识要去牵喜恰的手,却又一次被她躲过,哪吒抬头,却见她神色没什么起伏,只是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义兄,你也看出来了,我已不记得从前的事。”她微顿,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平静清晰,“你说随你回天庭,但我不记得我去过天庭,你说我叫软软,我也不记得我叫软软。不管你我从前是否相识,如今我已被贬下凡,怎样都不好回去了。”
“我不管这些。”哪吒只觉心头堵得慌。
喜恰的连声反驳,让他心情差到极点,向来我行我素的人说起话来也不容拒绝:“随我回去,天庭的事我会处理好,叫玉帝收回惩令。”
原来她是被玉帝贬下凡的,不是佛祖大法?
喜恰胡乱发散着思绪,但见哪吒仍坚持着要拉扯,又再次躲开。
“义兄,我真不想回去。”这下,她语气都没之前那么客气了。
并且没太想明白,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的哪吒为何要这样执着?
被贬下凡的妖精,怎么也不好再回灵山或什么天庭。
况且,说实在话在凡间当妖王挺自在的。如今金蝉子也已转世为唐僧,恩人尚在凡间,他处又何好去,她还要去助恩人一臂之力呢。
“义兄?”哪吒冷哼一声,她的疏远终于在此刻叫他丧失理智,他语气渐沉,“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叫我。”
就算她被贬下凡了,就算她失忆了,就算她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小灵宠了......但是从前的一切就不存在了么?
“那我该叫你什么?”喜恰真切发问。
哪吒盯紧了她那双丝毫看不出情意的平静双眸,一字一顿,“叫我小——”
“大王大王!杏仙大王来信了!”
他的话被门外的小妖精打断,空旷的石洞里回荡着高昂的声响,回响一遍又一遍,叫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
喜恰对着哪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立刻转身,往发声处走去。
“将信呈上来。”
与杏瑛分别才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就传了信来,喜恰隐隐有点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拿了信展开看,说的是劝不听万圣,倔脾气的万圣已然被铁扇激出了怒火,是夜便要直上天庭去盗王母娘娘的灵芝草。
喜恰不免头大,月黑风高夜,但天庭也不分什么昼夜啊。
嘶,不对,她怎么又知道了。
一抬眼,玉面凛然的少年板着一张脸向她走来,喜恰顿了顿,释然了——她从前应当是真在天庭待过,也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义兄有过交集。
“还未问过义兄,此番来人间可是有何要事?”
哪吒紧盯着她那双眸子,开口道:“带你回天——”
又没等他说完,原是小老鼠精根本不在意他来做什么,只客套说完自己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