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解释(二更)(1 / 2)
二人对视, 一个隐忍愤怒,一个震惊慌张。谁又能想到呢,阔别八年整的故人竟然能有重逢的一日, 还相遇的这般猝不及防,丝毫准备也无。
方才还笑盈盈的皇上,现如今直接笑不出来了,莫名心虚气短。
陈淮书只觉得二人气氛越发诡异, 他问傅朝瑜:“你同他认识吗?
“岂止认识?”傅朝瑜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简直毕生难忘。”
陈淮书不明白, 可他知道今儿图书馆开业最为重要, 是以拉着傅朝瑜道:“周文津他们想必早就到了, 咱们还是先盯着开馆吧, 叙旧什么时候都能叙。”
傅朝瑜被强硬拉走。
他的确很想冲上去要钱, 还得质问他为何连一个孩子的钱都骗。但是今日乃国子监的大好日子,不可闹事, 否则他一直以来在国子监的经营便全都付之一炬了。而且,傅朝瑜也看不清此人的身份。
按理来说,他骗钱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可他偏偏跟韩相公谈笑风生,言语亲切。难道骗了他的钱后这人发迹了?亦或是入朝为官了?若真如此,当真老天不公。不过既然都在京城, 傅朝瑜并不怕揪不到他的人,他们来日方长。
傅朝瑜离开,皇上这才抬头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又瞧了一眼, 成安公公意识到方才皇上的目光一直追着傅朝瑜,便贴心地走上前:“圣上认识傅公子?”
“傅公子?傅朝瑜?”皇上一脸惊诧,他只能想到这个名字。
如今京城人人议论, 福安几次三番赞不绝口的国子监头名,竟然是当初借给他钱的小孩儿?
一别经年,这小孩儿竟然真的厉害了吗?长本事了。
福安公公点点头:“上回奴才便跟你夸过傅公子相貌过人,今儿您见着了,总该知道奴才没有信口雌黄了吧。”
边上的韩相公也颇为赞同:“那少年郎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更难得的是为人机灵,心性极好。”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日辩论的时候傅朝瑜如何凭借短短几句话便迅速稳定住了局面,免去一场争执。倘若那些人继续闹事,最后伤的不仅是国子监的威严,连太子殿下都会颜面扫地。幸好这些争议最终都消弭在傅朝瑜的安抚下,因而韩相公对傅朝瑜印象极好。
皇上听着直点头,恍惚间似乎忘了一件大事儿的皇上眼下只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连当年挑来借钱的孩子都如此优秀。
虽然自己不告而别,并且之后没有如约找到对方,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他已交代了小孩儿在纪县等着,可后来再差人找却怎么都找不到。此事阴差阳错,罪不在他。如今既已重逢,只要摆出身份晾这孩子也不会不体谅。
毕竟可不是谁都有机会救下当朝皇帝的。
他正沉浸在自己慧眼识人的喜悦中,忽听福安兴冲冲地问:“圣上有没有发现傅公子与五殿下很像?”
皇上一惊:“险些忘了……”
傅朝瑜的姐姐原是他的后妃,还是个已故的后妃。
犹记当时那孩子离家出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寻他被拐的亲姐姐。他说自己幼年失母亲,父亲又长年累月的不在府上,只跟姐姐相依为命。可姐姐却被歹人拐卖,他救人心切,这才独自出门闯荡想要寻得姐姐的下落。
那孩子与他相处了大半个月,天天都在念叨他姐姐的事,皇上被迫听了他姐姐是如何善良,如何温柔,如何美貌,以至于他那会儿也情真意切地开始同情小孩儿的姐姐。如此孱弱的姑娘流落在外,还不知道落入哪个丧心病狂的贼人之手呢。他甚至还许诺,日后若有人伤害他姐姐,必要让衙门治对方死罪。然而兜兜转转,他姐姐竟被承恩侯府送进了宫,成了傅美人,还因为陷害端妃最后病死于冷宫。
贼人竟是他自己,皇上扶额,不禁开始头疼。真是无巧不成书,若是那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份,知晓他对老五的漠视,定会恨他的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结果却弄成这般。
不成,他这身份还是暂且遮掩一二吧,待来日查明真相再说。
韩相公眼瞅着时辰,知道快要开馆了,因而便问:“圣上可要提前进去查看?”
皇上来之前确实打着这个主意,但现在他有点不好意思了:“罢了,既是微服私访,万不可叫人知道了身份,还是随众人一块儿排队吧。”
韩相公拍了一句龙屁:“皇上体恤百姓,真乃社稷之福。”
皇上强颜欢笑地附和了两声。
辰时一到,图书馆两扇红木重门从里头徐徐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几根数寸长的炮仗被点燃,“噼里啪啦”响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烟雾缭绕过后落下了一地的红碎屑。
边上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惊呼声:“出来了,出来了!”
下一刻,国子监众人簇拥着孙明达与王纪美走了出来。
孙明达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今日外头不仅有读书人,更有许多百姓,他便没有怎么引经据典,只是说了几句通俗易懂的话。
国子监图书馆,是为每一位爱读书的、好读书的人所开,只要是向学之人都可以进此看书。如今这里的藏书仅仅是国子监的藏书,他希望未来能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将自己的藏书贡献出来,为整个大魏的教育贡献力量。孙明达还歉意地表示,图书馆开业准备时间尚短,许多细微之处还有待雕琢,如有不当之处还请批评指正。
话音落下,台下反应愈发热烈。
皇上站在人群之中,压根没什么心思管出尽风头的孙明达,反而纳闷傅朝瑜怎么站得离孙明达那么远,作为图书馆的发起人,他难道就不想出头吗?
他啧了一声:“孙明达好歹是国子祭酒,一点儿都不知道提携后辈!”
成安公公茫然。
皇上这会儿已经挑剔上了,觉得孙明达不够地道。
然而孙明达讲完话,让国子监监生先领排队的众人进图书馆时,才发现傅朝瑜离他离得远远的,似乎也跟不愿意往他身上沾。
孙明达也觉得挫败,这小子心气儿太高了,换了寻常的监生他稍微给点好脸色看早就黏过来了,也就只有这个,因为他一时失言记恨了这么久,实在小心眼儿。
孙明达心中郁郁,直到看到第一批人入关参观被馆内藏书震慑之后,脸上才消了郁气。
虽说国子监近来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但他们还得说上一句:这次的图书馆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方才从外头看,整座图书馆最显赫的便是正门了。正门宽阔厚重,颇有古风。迈进门开之后可见右侧已经摆上了石刻的楼层引导,经史子集大致的分类在什么位置都写得清楚明了。石刻后头立着另一个牌子,上面印着进入图书馆后的诸多守则,譬如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将图书馆藏书擅自带走、不可在藏书区饮食喝水……条条精细,可见费心。
再往里便是引导区了,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后面是个多宝阁,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说是可以自行买卖取用。
人群之中混迹着上回向国子监发难的陈御史,见到国子监竟然在图书馆里头卖文房四宝赚学生的钱,立马要炸,但再一细看才发现那阁上多是平价的东西,挑不出一个贵的来,顿时无话可说。
孙明达斜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今日朝中并非沐休,私自跑出来也好意思?
陈御史悻悻退下。
王纪美看得头疼,将孙明达拉到一边:“得了,咱们就别掺和了,回去吧。”
王大人一挥手,便有一群自称是“志愿者”的国子监监生走上前,说是引导他们参观图书馆。更有一群人直接走出图书馆外,热心肠地给排队的人讲解这图书馆里大致的藏书以及上下两个楼层的布置。
上回来国子监参加辩论的陈御史一眼就认出来,为首的那青年便是上回主持的傅朝瑜。
陈御史等一群人默默跟着傅朝瑜向前参观。
傅朝瑜领过他们转过硕大的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数十列排摆放整齐的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傅朝瑜解释:
“一楼放的是经部和史书,总八千三百余册。二楼则是子部与集部,总五千三百余册。每册书的书脊处标准了号码,图书馆内所有藏书皆按照号码排列,诸位若是取出藏书不知原处在何方,切莫随意上架,只需交给助教即可,他们只会根据目录将其摆放在原本的位置。”
众人凑上去一看,果然发现书籍上沾着白色的硬纸条,上面写着书名、类别和序号,每一册与相邻一册的序号都是连着的。怪不得不能随意放置,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记下。
礼部员外郎若有所思,他们礼部的卷宗是否也可以仿效此法进行整理?
今日图书馆开业,各衙门其实都派了一个人过来打探消息,他便是礼部派过来打探的。不同于陈御史处处挑剔,他却觉得这图书馆处处都好。
傅朝瑜带领逛完了一楼又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于此同时,陈淮书等人又放了另一批人进馆,同样的话尽数交代给下一批人。
才上二楼,眼前豁然是一片摆放整齐的长桌,每个上桌边摆放着数只椅子,一切井然有序。
傅朝瑜同他们道:“这是二楼的温书区,诸位进入馆中若想想坐下抄书,可以自行选择座位坐下。”
竟如此贴心!
已经有人去那长桌旁坐下感受一番了。分明是普通的桌椅,可是摆在图书馆里总像是沾了文气儿似的,坐着格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