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狂暴龙(22)(1 / 2)
动物的恨能有多长久?
阿萨思的答案是不死不休。
人类受到欺凌和伤害、压迫与不公, 总会因为各种“不得不”的原因而选择放下,强迫自己去原谅、去想开、去自渡。
可动物不同,它们不受法律道德的约束, 只遵守自然法则下的物竞天择。在实力允许的情况下, 谁伤害它们, 它们一定加倍奉还,能当场报仇就绝不过夜。
就像成年棕熊追踪带崽的母虎, 当晚就被公虎强势猎杀,成了一盘腹中餐;就像非洲象能记住觊觎小象的狮子, 哪只敢招惹幼崽,它们立刻召集同伴踩踏狮群。
“以直报怨”是动物的原则和认知, “加倍奉还”更是野兽践行的准则, 阿萨思与它们也是一样的。
她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双猩红的竖瞳, 也永远记得腹部被划开的剧痛, 记得缝了三十针的创口,记得九死一生的搏杀——
这些, 都拜她的同类所赐。
别以为漫长的时间能抹平创伤,别以为出于同源她们就是姐妹, 别以为她会原谅它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血缘”只是人类的戏码,在动物世界可行不通。即使是同一窝出生的崽, 成年后也只是竞争对手或合作者的关系,除此之外, 再无其它。
因此, 她记得它的开膛,它也一定记得她的锁喉。她们彼此的仇恨就像双螺旋那样互相缠绕、难解难分,唯有一方死亡才能终结。
她一直等着那一天。
而现在,这一天终于近了。
*
2015年, 初。
阿萨思11岁,迈入亚成年期已有一年。
在经过为期一年的爆发式成长后,她身体的各项数值趋于稳定,不再出现大幅度的波动。截至二月末,她已是体长49英尺、高18英尺、重达15吨的大型食肉龙了。
虽然人类一直没给她做过全方位的测量,比如咬合力、时速、尾速和反应力,但根据日常狩猎的难易度看,她笃定自己的强大翻了倍,只是缺乏验证这个猜想的对手而已。
她倒是希望人类能投放一只恐龙供她练手,可他们没让她如愿,打着“削弱凶性”的幌子投喂冻肉,还连续喂了一月,真把她气笑了。
在她幼弱时期,他们非得投放一头成年三角龙;在她亚成年期,他们死活不肯投喂活体,顿顿是死肉,就差给她投喂死人了。
她想不通人类的脑回路,就像人类摸不着她的底牌一样。
是日,饲养员投放了一只病死的腕龙。
非成体,总重15吨,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阿萨思并不介意,时至今日,再棘手的龙病都奈何不了她的铁胃,这可是被雷劈出来的特质。
低下头,她轻松叼起同体重的食物来到电网边。上下颚一合,利齿直接切断了食物的脖颈,坚硬的颈骨在“咔嚓”声中支离破碎。
咀嚼声非常瘆人,两名饲养员打了个寒颤,赶紧离开她的地盘。直到坐进旋转球,两人才松了口气,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
“它咬腕龙的骨头就像我们在吃薯片,居然能那么轻松?这样的咬合力我只在霸王龙吃肉的时候见过,肯定有4万牛顿了。”
“我真佩服苏珊,她是怎么做到耐心看它进食的?那个魔鬼的咀嚼声!哦上帝,我感觉它像是在嚼我的骨头,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旋转球离开了,另一个旋转球慢吞吞地进入旧区。
苏珊腿脚不便,略显蹒跚地走入升降笼,按下按钮,缓缓地升到高处。彼时,吃个半饱的阿萨思从龙腹中抬头,一嗅到熟悉的气味便果断丢掉食物,一步步朝她走来。
苏珊已经老了,她的腿似乎出了问题,并不能站太长的时间。
她不能让她等。
“中午好啊,小暴君。”苏珊连护具也不穿,从笼子里探出手,“怎么吃得满脸都是,是食物很对胃口吗?”
通常,人与恐龙的对话是人的独角戏,但阿萨思比较有“人情味”,她往往会喷出带着血腥味的口气或是打几个表示嫌弃的响鼻,以做出“好”或者“不好”的回应。
很快,苏珊就沐浴在恐龙的鼻涕里,她摇头失笑,拍了拍恐龙的牙齿转入了正题:“托你的福,我今天必须洗个澡了。有一次我带着你的气味去见迅猛龙,可把那四个小家伙吓得够呛。”
阿萨思的喉咙里传出低低的吼声,前肢抬起,高兴地抓了两把树,直把树薅秃了皮。她像是在笑,嘲笑迅猛龙的“胆小”和“害怕”。
“小暴君,我的好孩子……”她叹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的膝盖出了点问题,需要在游客中心的医院治疗,以后不能常来了。”
“以及,公司在昨天下达了通知,他们决定在今年六月展出‘暴虐霸王龙’,并让努布拉岛全区开放,再次推行二十年前夭折的‘侏罗纪公园’计划。”
二十年前?
初听这个计划还是研究员嘴里的“十年前”,没想到一眨眼十年又过去了。难怪她觉得苏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来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