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028（1 / 2）
松下私塾的大门上还落着锁,悬挂着桂小太郎放上去的停课告示，但这自然拦不住奈落杀手头目的脚步。吉田松阳走进门的时候，胧已经站在庭院的樱花树下了。
夏天的樱花树没有粉红的花瓣，但枝叶茂盛、生机勃勃,有风吹过时沙沙作响,仿佛是私塾学生们的朗朗书声。
“老师,你来了。”胧转过身，看向一脸震惊的吉田松阳。
男人明明是一路狂奔,却丝毫没有露出疲态。
“胧，你没死吗？而且你怎么成了奈落的首领……”吉田松阳难以置信地走上前,但胧却后退了几步,再次拉开和他的距离。
“是啊，自从和老师分别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老师以为我死掉了，和那个女孩定了婚约，一起组建了松下私塾，还收了那么多学生……”胧的眼神越来越阴暗，话语中是根本无法掩饰的复杂情绪。
“胧,如果你回来，有希子她一定会很高兴的,银时他们也会欢迎你这个大师兄,你为什么要返回那个地狱？”吉田松阳握紧拳头，“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当年，他和胧一起逃出了奈落，说好要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去赎罪、去建立私塾让战乱中孩子有一个归处，但胧却为了保护他，与追杀叛徒的奈落众同归于尽。
吉田松阳一瞬间就想明白,这些年是因为胧在奈落组织中一直掩护，天道众和幕府才没有追查过来。
“叛逃的杀手组织天照院奈落前任首领虚、开办私塾宣传异端思想的吉田松阳，你以这两项大罪被逮捕。”胧举起火把扔向私塾，“不想你的未婚妻和学生出事的话，就跟我走吧。”
无数奈落的杀手从私塾的四周冒出，像是见到了腐肉的大片乌鸦，如同遮天蔽日的暗色将庭院层层包裹，不留一丝自由的空气。
吉田松阳注视着胧。
他的眼下一直有很深的青黑色，这么多年不见，看起来更加憔悴。
【对不起，老师。】
【在天的命令下，这是我能想到的、让你们受伤最少的办法了。】
有希子和坂田银时都在医院，这里也没有学生，私塾在大火中被焚烧殆尽，老师被捕入狱……如此残忍的场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就够了。
“既然如此，就允许我最后给我的未婚妻留下一封信吧。”吉田松阳对胧说道。
胧点点头。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和乌鸦漆黑的羽毛中，男人端坐在案前，眼神仍然晴朗纯净，执笔书写下最后的话。
【有希子，我最爱的未婚妻，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牵挂的人、我灵魂的归属之处。】
沉睡中的有希子被满头大汗的松平莲华摇醒，听到对方的哭喊时，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盛放过西瓜汁的玻璃杯被她焦急起身的动作碰翻，在地上摔碎成无数碎片，最后一点猩红的液体渗漏在地砖中，了无痕迹。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被幕府带
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写着“松”字石块的坂田银时挠了挠头，正抱怨着果然摔碎了啊，却突然被焦急的成木三郎拦住。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对银时、桂、高杉和其他所有学生来讲都很难以接受，但没有办法。我们不是在正式决定开办这间私塾、确定教学内容的时候就讨论过这个话题吗？】
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握紧碎裂的石头，三个紧张到反胃的男孩坐在成木三郎的车上，一刻也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
【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会带着他们好好生活。这个时代没有能够束缚我们的锁链，人永远比想象中的更加自由。】
有希子站在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房前，松下私塾的牌匾都被灼烧得看不清文字。松平莲华一直搀扶着她，生怕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但她却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平静，终于从袖中内兜一直感到异样的地方掏出了那封信，缓缓展开。
坂田银时、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疯了似的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有希子身边。周围的邻居和学生们也为了救火从四面八方赶来，颤动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绝望、愤怒、悲伤、恐惧……尖叫、怒吼、眼泪、痛呼……世界上最负面的氛围将这里变成了炼狱。三个男孩握紧了手中的剑，立誓要前往攘夷战场，绝对要把吉田松阳从幕府的牢狱中救出。
【如果有人想踏上战场，如果有人想归隐田园，如果有人想留在原地，如果有人正因此觉醒……我们不是说好会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吗？因为我们两个……】
有希子抚摸着信纸，就像他们两个在确定订下婚约、规划松下私塾未来的时刻那样，在心中默默念出最后的那句话——
【是给天下所有想要成为武士之士创办学堂的人。】
“有希子，你别伤心……”松平莲华都惊慌得流下眼泪，她抱紧有希子，“我问了老叔，他说这是幕府最高层突然下达的强令，要斩除所有异端志士。连许多高官都被拉下马，他们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高杉晋助双目通红，吼声撕心裂肺：“哪怕是天道要松阳老师死，我也把天道斩下！！”
坂田银时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想要冲进私塾中去挽救哪怕一点东西，甚至还想着万一松阳老师还在里面……
有希子猛的伸出手，拉住了坂田银时的后衣领。
因为这个动作，那封信也顺着炽热的风被吸进烈火中，几乎是瞬间就被焚烧殆尽。
桂小太郎担忧地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有希子。
所有人也都望向了她。
每个人都觉得，这件事对于这位柔弱的少女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未婚夫被幕府抓走随时可能处刑，私塾和住所被焚烧，所有的依靠都已不在，在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动荡的局势下……她能做什么？
有希子转身面向众人抬起头，那双坚定的眼神在熊熊烈火中
闪闪发亮。
即使额头还缠着绷带、即使背后是她正在被无情烈火吞噬的家，她仍然没有丝毫迷茫。
因为早在一切开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结局的准备。
四周变得安静，只有木质建筑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有希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是这里的老师吉田松阳之妻，也是松下私塾的创办人，我是吉田有希子。”
“即使松阳被捕入狱，只要还有我在，这间私塾就不会消失。”
“时代的浪潮已经拍打在我们的身上，如果有想前往战场的人，我不会阻拦。如果有还想继续精进学业、想在战乱中有个归处、以及不知该如何迎接新时代的人，欢迎成为我们的门生。”
“我会一直在这里。”
少女的长发被夜风卷起，哧哧作响的怪物也要在她比火还要炽热的注视下退去。坂田银时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真正让有希子看起来高贵的既不是她所穿着的精美衣物、也不是她所掌握的学识和才艺，而是她的灵魂。
在这个最黑暗的时刻仍然闪闪发亮、无比滚烫。
*
数月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一间小小的私塾重新建立起来。
私塾的老师是一位罕见的女学士，她教孩子们读书写字，除了兴致勃勃让人品尝她新作的菜品时，每个人都很喜欢与她相处。
即使在战乱中也没有流民去骚扰她，因为每个学生的家庭都自发地去轮流守护这位老师。而在坊间还有一些传言，说这是一个黑白两道都庇佑的地方。
最终流言传来传去，大家都只热议这位貌美又多才的妙龄寡妇究竟会选择和谁再结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