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善恶(三合一 ,万字)(1 / 2)
平口久思,今年五十六岁,私立医院的院长。死亡时间大约在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经鉴识科判断,他是背对楼外,从天台坠落,掉落角度非自杀所能达到,死因确系他杀。
“请各位说明你们见到平口院长的时间和不在场证明。”目暮警官单刀直入。
“我还有事,能不能赶紧把案子了结?”深代洋二今年五十多岁,穿着白色西装,一幅成功人士的模样。他目光冰冷,极不耐烦,“这事情和我没关系,早晨七点医院开门之前我到他办公室谈药品进口生意。”
紫黑色的邪气无比耀眼,七璃紧紧盯着他。
“有人可以作证吗?你们有没有发生争执?”
“我的司机七点整放我下车,七点多下楼时遇见个清洁工。都是老朋友,能有什么争执?”
其实即便是有争执也很难有人听到,因为院长办公室在顶层,目前该层只有这个办公室和贵重药品储藏室收拾妥当。
保安松月健今年三十多岁,憨厚朴实的样子,怕被当做嫌疑人,忙不迭地解释:“我只是七点四十五上去巡楼时见过院长一面,我们都没有交谈啊!”
保安领带系得松松垮垮,看上去不修边幅,时间倒是记得准确。
他再度恳求警官,“您可别打扰我家人,我父母都去世了,只有八十多岁的奶奶了啊!”
“警官先生,这事和我也没关系,我八点之前可就走了。”金石美纪是个美人,说话间流露出妩媚的风韵,情夫死了,半点不见伤心。
“那你来做什么呢?”目暮对所有嫌疑人一视同仁地严肃。
“瞧您说的,我来找他能是干什么?生日快到了,要个礼物。”她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漠不关心。
众人隐晦地看向平口爱,夫人端庄肃穆,丈夫的年轻小情人在她心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的头发在脑后盘起,中间夹杂着几缕银丝,今年四十九岁,虽然身材略瘦,套装精致得体,但看上去平白比同龄人大了些许。
“夫人您呢?什么时候见到的平口院长?”
“十点半左右吧,我来给他送吃的,出院门时遇见了三井小姑娘。”
目暮向七璃二人投来询问的眼神,“当时应该是十点四十。”七璃恰好看了手机。
“那,永守先生呢?”
三井和纱也向他望去,神情略显紧张。
永守雅史穿着白大褂,即便是夏天,内搭也是长袖衬衫,显得很禁欲。
他没有戴眼镜,眼神清澈又真诚,“我应当是十点左右去见的院长,向他请教我将要主刀的一台手术,我们聊了大概十五分钟,我就下来了。”
七璃看这满屋子的邪气已经快瞎了眼,尤其是深代洋二和金石美纪。
她多看了三井和目暮好几回,惹得三井低声惊讶,“你看我干什么?”
好友靠在她耳边轻声叹气,“洗洗眼睛。”
按理说,坠楼案件只要确定了谁最后一个接触死者,大概率很快就能破案,但这个案件实在是扑朔迷离。
现在依据这五个人自己的说法,从早至晚,见过死者平口院长的人依次是:合伙人深代洋二、保安松月健、情妇金石美纪、三井的医生永守雅史、院长夫人平口爱。
目暮再次询问道:“平口夫人,照现有的说法,您是最后一个见到平口院长的人,您确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吗?”
“我确定。”明明被怀疑,她却不恼火,“我知道您想说我是最有嫌疑的,但我膝盖还有伤,无法越过天台。”
天台的入口有一米高的护栏,寻常人用些力气可以翻过去。
平口夫人撩起裙摆,她的膝盖上还有
关节手术后的刀口。
“那?夫人您当时步履匆匆,要去干什么呢?”七璃想起她们见面时的情况,不免起疑,不过语气非常客气有礼。
“因为我突然想起我买的冷藏蛋糕放在了车里,这个季节放久了,奶油会化。”
听上去理由合情合理。
调查一时陷入僵局,病人可能性不太大,这里的住院病人最轻也是脑震荡。
还有可能是外来人员作案,因为院长办公室保险箱大开,钥匙和里边的东西都不翼而飞。
“我只知道可能有两块金条,其他不清楚,钥匙他自己保存,连我都没有。”夫人回复道。
目暮留下人手盯着五个人,而后去梳理案情,继续走访。
嫌疑人们在五楼神经外科的大科室办公室,一人一个屋子,警察在走廊守着,窗户外没有窗台,无法逃脱。
办公室只有一个门,顶多是两个办公室相通,总之出口都有警官看着。
“三井小姐,你的伤怎么样?”永守雅史回到诊室沉稳地接着工作。
“已经没有大碍了,偶尔坐车时间长会头晕。”
“原来会晕车吗?”
“原来没有诶。”
“那还是需要休养。CT是完全没有问题了,要保证充足睡眠和休息,一定避免剧烈运动。”
永守医生语速不快,听起来很耐心,但或许是因为三井和纱表白过的关系,医生先生说话公事公办。
七璃在观察他周身的邪气,同平口夫人类似,他们两人身上的“气”很奇怪,说是邪气不太准确,因为深紫色的气和白光大约一半一半,基本融合在一起。
陪三井复诊完,七璃想再查查案子。
她仍然认为深代洋二值得怀疑,他周身的邪气实在很重。
而且这五个人都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时间线其实并不可信。
三井在身旁,她不敢跟深代这个危险人物有过多接触,下楼转去打听深代和平口院长的合作。
好姐妹三井和纱一到住院部就得到了年长护士们和住院老人们的欢迎。
搬来的护士多,但病人少,她们在这里不忙碌,堪称全东京最清闲的护士。
七璃刚刚出钱去门口买了一堆水果。
“哎呀小和纱,你来看我们,我们就很开心啦,还带什么水果。”
开心果姐妹发挥了无敌魅力,一会儿哄哄不愿意吃药的老奶奶,一会儿给护士姐姐剥个橘子,七璃还给快退休的护士长编了一个精致的辫子。
“您头发可真好,比我头发都多。”
七璃只是自来卷显得头发蓬松,实际上并不算多。
“你才是手巧,小和纱的姐妹也这样招人喜欢,我看见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就高兴。”
“您真好~平口夫人也是,对和纱很亲切呢。”
“她啊,命苦。”护士长叹了口气,“我在平口医院待了快三十年,平口夫人年轻时特别喜欢孩子,尤其是小女孩,二十年前,她怀孕到六七个月的时候,流产了。”
另外一个年长的护士也想起这件事,“我记得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啊,竟然是这样,”三井和纱回忆起之前的听闻,“之前听您们说,当时那起严重的医疗事故,好像也是在二十年前。”
“确实,那两年真实发生了很多事,”护士长回忆起来,“那个事故是赤城医生主刀,平口院长那时是主任,只负责监管。还被家属勒索一大笔钱呢。”
“赤城医生是?”竟然还有三井没听过的八卦。
“赤城医生是医院的新秀,人也温和,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奥,对了,平口夫人流产的手术是不是赤城夫
人做的?”
两位护士当年三十岁左右,已经入职很久,对医院的事情非常了解。
“是啊,她们两个交情应该很好,赤城夫人还盼着平口家的女儿出生,和她家的小女儿作伴。”
“虽说是医疗事故致人死亡,但也不必遭受这样的苦难啊。”
“怎么了?”七璃嗅到了悲剧的气息。
“事情没过多久,赤城家煤气泄漏,一家三口都葬身火海。”
“唉。”护士长叹息,“就算是报应,也罪不至此啊。”
日暮七璃感觉一张大网渐渐织起,从平口医院二十年前的旧事开始,黑压压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那,深代洋二先生呢?”七璃问出了此行最关心的问题。
“嗯?他怎么了?”
“他也是很久之前就认识院长了吗?”
“不止二十年了,他和院长好像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没当医生,靠着家里有些关系去做进口药品了,咱们医院的贵重药品都是他负责的。他还有医院的股份,平口先生成为院长也有他的帮助。”
“天哪,好复杂。”三井和纱往病床上一摊,双手盖住脸。
“那今天早晨医院开门前,您们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七璃还在想深代。
老奶奶接话了,“早晨七八点钟,我在公园遛弯,好像听到顶楼有人在吵架,不过听不清楚。”
这位阿婆耳背。
床上的三井小心翼翼地起来,贴到护士长身边,“永守医生最近怎么样呀?”
护士长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他还是老样子,谁追求都特别有礼貌地拒绝,就对小孩子温柔。”
“噢~”三井委屈地拉长声音。“还去原来那两个孤儿院和老人院做义工吗?”
“嗯,休假就去。”
“对啦护士姐姐,”七璃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保安松月健先生您熟悉吗?”
护士长掩口而笑,“这小姑娘嘴甜的,你妈妈说不定还没我大。”
她认真回答了女孩的问题,“你们是在想这个案子吧。他去年才来,是深代先生推荐来的,但和院长没什么交集。平时工作还挺负责,经常各处巡查好长时间。”
线头纷乱繁杂,不知如何理清。
七璃想要使用她的专业技能,又意识到以二十年前的科技水平,旧事在网上应该查不到。
但是最近的可以。
她用手机发了一条简讯。
和三井出门后,七璃询问姐妹的意见,“我想去警视厅拜托朋友一些事情,和纱你是留在医院还是?”
“是那两位朋友吗?”三井和纱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笑得暧昧,“你自己去吧,我要去蹲守永守医生。”
两人各有去向,正好。
————
午休时间,警视厅楼下。
身穿制服的卷发警官单手插兜,走到女孩眼前,“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女孩斜他一眼:“太平洋的海风,行了吧。”
平口所在的医院离日暮神社很远,但出了郊区离警视厅还算近,她刚才发消息给松田:
午休时候有空吗?有事去警视厅相托。
那家伙言简意赅,来吧。
从这两个字七璃就能想出来,他在对面绝对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保不齐还得说:“你也有求我的时候”。
“郊区新建的平口医院,院长坠楼身亡,是他杀。”
她没有继续扔回松田的打趣,简单陈述案子,“五个嫌疑人给我的感觉都很不好,简直全员恶人,想和你借电脑查个资料。”
“没问题。”爆/处组的电脑肯
定不行,他领她回宿舍。
路上,松田沉默良久,似乎经过一些挣扎,才说出口:“有时候,太相信直觉不是一件好事。”
卷发警官正经严肃,但并不是说教的口吻,还算中听。
“嗯,预言是把双刃剑。”她赞同他的说法。
“喂!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我也没开玩笑啊。”
快三年了,关于七璃所说的灵力和预言问题,两人依旧没有达成一致。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说也说不清楚,两个世界有壁。
“给你帮忙我可是作出了莫大的牺牲。”松田看上去略有些气闷,细寻之下还能窥见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已经走到宿舍楼下,七璃不明所以,“啊?借个电脑这么严重吗?”
“也可以不是。”他想了一下,才发现可以自己先进去收拾。
于是在家门口,卷发警官故作镇定,“你得等我一会儿。”
七璃了然。
单身男生的宿舍嘛。
这种时候她从来不会开玩笑,安静在门口等着,也不问原因。
松田算是个爱干净的人,宿舍没有脏乱差,只是沙发上放着几件没洗的衣服,昨天拆的机械零件还躺在地上没收拾。
他光速收完,打开电脑,“进来吧。”
“谢啦。”七璃很礼貌地询问,“搜索页面可以直接使用吗?”
松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女孩的意思,“可以。”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倒是心细。
七璃火速搜索起二十年前“平口医院医疗事故”、“赤城家火灾”等讯息,果然年代太久远,没有。
也对,手机并不能联网,电脑能搜索出东西就不错了。
意料之中,她放弃尝试,开始搜索深代洋二相关资料。
果真让她搜出来些东西,结合网页现有的,以及她运用专业技术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搜罗出来的边边角角的消息,好像明白为什么他身上的紫气浓重了。
和院长可能关系不大,是他在商业方面恶性竞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或许和极道组织有关,而且药品有假。
但绝大部分没有切实证据,她所能找到的只是删去的新闻。
还算有收获,毕竟是目暮警官查不到或不愿意告诉她的。
正思忖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出现在她眼前。
“喏,猜你没吃饭。”松田随手把面放在桌上,那态度自然得和端给萩原没什么两样,“凑合吃,就剩它了。”
“……谢谢”
这家伙偶尔还……有点温柔。
略去紫气不谈,她把现有的案情信息和嫌疑人自述都跟松田讲了一遍。
卷发警官坐在她身边,手肘支在桌上,手指相扣抵着下巴沉思,冷不防问出一句:“平口夫人说没法去天台,她怎么知道人是从天台坠下去,而不是顶楼的窗户?”
七璃骤然一惊,“我早该发现的!目暮警官跟我们说了,但应该没和他们说。”
“当然,他又不傻。”松田仍在思索,从七璃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二十年前的手术事故,事实果真如此吗?”听闻赤城医生一向风评不错,松田提出质疑。
或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他对这种有违和之处的事件真实性很敏感。
“你说得对,”七璃想了想,“我回去告诉目暮警官。”
未及多聊,松田接到电话,“好,马上到。”
女孩见状跟上,“我也查完了。”
卷毛警官边换鞋边吐槽:“呵。安全管理局都被犯人一锅端了吗,炸/药/走/私案还能扔到机动队来办?”
“先走了。”他住在三层,电梯不如楼梯快,七璃一转头的工夫,已经不见人影。
机动队的速度,名不虚传。
——
回到医院,七璃赶紧找到目暮警官说起刚才的两个问题。
面对他们的问询,平口夫人泰然自若:“医院是我家开的,我还看不出来吗?我也是学医的,那种角度一看就不是被从窗框里推出去的。”
“您和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众所周知,非常不好。”
“原因方便透露吗?”
“他的女人那么多,关系怎么好的了?”
“但我们调查,您当年失去的孩子好像和您先生有关。”插话的是个气盛的年轻警察,目暮抬手示意他注意言辞。
女人被勾起了悲伤的回忆,“对,我和他大吵一架,他甩开我的手,孩子没了。”
“我很抱歉。我能问问,当时平口先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目暮语气温和。
平口爱顿住了,她张了张口,才抬头正视警官,“因为孕期出轨。”
目暮和七璃能分辨出,她本来要说的,大概不是这个。
但显然她没有说下去的意图。
平口夫人这条线似乎陷入僵局。
————
七璃跟着警察们一起上了天台复勘现场。
目暮警官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手套鞋套穿好,站在鉴识警察后边乖巧地看着目暮:“警官,我保证什么都不碰。”
时间紧急,孩子乖巧,目暮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居然真让七璃发现出线索——
在天台进门的栏杆边缘突出的细小铁片上,勾着一缕蓝色织物。
靠近坠楼处,地面上贴着一小节医用胶带,上面有半个指纹和一点医用手套橡胶物质残留。
经过鉴识科检验,蓝色织物属于保安松月健,医用胶带上的指纹来自永守雅史。
除此之外,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检验结果出现了。
平口久思体内,含有违禁致幻药物成分。
众人再次齐聚一堂。
松月健首先呼冤枉,“我是保安啊!巡楼是我职责所在,我的衣服出现在天台很正常,我每天都去天台看看,就怕出现意外。”
“倒是永守医生,”此时,他的憨厚气质所剩无几,眼里透着精光,“您口袋里的钢笔,看着像是院长的吧。”
永守雅史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拿出钢笔递给目暮,“我们院里的医生人手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