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小心思(1 / 2)
吴家屯的村民最近几天发现了一件怪事,向来混不吝的队长张二彪,对新来的几个知青格外的大方客气。
这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为以往张二彪总是仗着他队长的身份,牢牢把控着吴家屯一组物资分配权,没少借此为自家牟利或是兴风作浪。
比如去年春耕的时候,村里的刘大民由于口角得罪了张二彪,就被其分配了犁地的活,随后又借口耕牛生病,生生逼着刘大民用锄头在地里干了好几天。
直到第四日,有人发现刘大民累的晕倒在了地里,人几乎没了半条命,张二彪这才肯轻易罢休。
总之,经过了这件事后,大家对张二彪更添了三分惧怕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耕牛是其手中的一个大杀器。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破天荒的将牛分配给了城里来的知青,任由他们去开荒,这让村民们格外费解。
于是,伴随着这件事而来的,是各种传闻八卦。
有人说这是张二彪良心发现,但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推翻,理由是狗改不了吃屎。也有人说是知青里有大人物,理由是看到张老三向一个年轻人点头哈腰,老实的像个三孙子似的。还有人说,这是张老三看上了女知青,想讨来给自家儿子做媳妇。
反正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却得到了吴家屯的村民的一致认可,那就是这伙新来的知青不好惹。
赵野还不知道这些传闻,不过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他也无心理会,因为他此时正扶着犁,热火朝天的犁着地呢。
对于初次接触这项工作的他来说,这种事情确实有些为难人,以至于吴家屯北边的荒地上,不时就能听到他的无能狂怒。
“我说黄新华,你倒是牵着牛走直线啊,没看到这边都梨过了吗?”
“哎,慢点,梨没扎进土里!”
看到赵野手忙脚乱的窘迫样子,站在不远处围观这一幕的高小琴,嘴里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容,就连总是冷着脸的周蓉也时不时抿嘴微笑,显然很乐意看到仇人吃瘪。
见周蓉今天似乎心情不错,高小琴便打听道:“哎,周蓉,你和赵野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你们打小就认识吗?”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和高小琴相处的不错,所以在稍一迟疑后,周蓉便将一肚子的委屈吐露出来,期间自是少不了对赵野的指责控诉。
谁知高小琴听后,却皱眉道:“周蓉,你别嫌我多事,我觉得吧,这事赵野做的是有些不地道,但你身上的问题同样不小。”
“我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你也认为,我不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高小琴委婉道:“我不是说你不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在此过程中,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你父母的感受?”
周蓉闻言一怔,随即就固执道:“是,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不该有意瞒着家里人。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是怕他们对化成有成见,不愿意成全我们。”
高小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假如……我是说假如啊,那个冯化成并不是你心目中的样子,你又该怎么办?”
周蓉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化成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另一半,我能从他诗中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道德情操高尚的人,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就是想也不行!”
说着,周蓉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扭头就向着村子而去,丝毫不理身后目瞪口呆的高小琴。
“怎么样,碰钉子了吧?”
高小琴寻声看去,只见赵野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前几步远,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
“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高小琴拍了拍颇具规模的胸脯,随口抱怨出声后,突然察觉赵野那双贼眼,正滴溜溜的在她身上乱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脚。
“你往哪看呢,要不要脸啊你?”
赵野自知理亏,只好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然后揉着小腿故作委屈的解释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漂亮呢!要是你长的和吴满贵他婆娘似的猪不叼狗不啃,你就是请我去看,我都没有兴趣!”
想到吴满贵老婆水桶粗的腰身,以及那外露的大龅牙,高小琴再也绷不住了,忍俊不禁道:
“快积点口德吧!我都不稀罕说你,怎么什么话一旦到了你嘴里,立马就要变个样,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赵野却大义凛然道:“你懂什么!我这叫苦中作乐,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时刻准备着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
“说你胖还喘上啦!就你这样的,不当蒲志高就不错了,还抛头颅洒热血,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高小琴同志,这我就得批评你两句了,你怎么能随口打击一个有志青年的理想呢!这种行为,也太不符合she会主义价值观了。”
在斗嘴的过程中,高小琴突然发现,赵野的棉袄后背湿了一大片,连忙不忍的将她的毛巾递过去,关切的叮嘱道:“赶紧把汗擦擦,千万别感冒了!”
赵野客气的拒绝道:“不用,我自己有。”
“快别提你那毛巾了,闻到了吗?都馊了!”
赵野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大不咧咧道:“我今天回去就洗。”
高小琴不由分说的将毛巾硬塞到赵野手上,口中嫌弃道:“哎,你说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很懒啊?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建国从我身边路过,那味道把我熏的,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你说至于嘛,洗一洗又不费劲!”
赵野叹了口气道:“也不能怪我们啊,这眼看着就要进入四月了,咱们这地还没翻好,要是错过了下种的时间,明年指定得饿肚子。
这种情况下,可不得拼了老命埋头干吗?你说这每天累死累活的,一下了地就想倒头大睡,谁还有闲心去讲究个人卫生啊。”
这话仿佛勾起了高小琴的哀愁,她红着眼望向天边道:“赵野,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怎么,想家了?”
“嗯,我想我爸爸妈妈,还有大哥二姐,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不就是想家了嘛,多大点事,等过两天忙完了,我骑自行车带你回吉春看看!”
不想听到这话,高小琴忽然情绪失控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引的正在地里干活的黄新华等人都向这边张望。
赵野见状呵斥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老实干活!”
说完,他来到高小琴身旁蹲下,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因为想家就哭鼻子,也不怕人笑你!”
高小琴将头埋在臂弯,带着哭腔回道:“我也不想嘛,可一想到我爸他们的处境,我就忍不住想哭。”
“你爸妈他们不在吉春?”
“嗯,六七年的时候……”
随着高小琴抽抽噎噎的讲述,赵野这才知道,原来她的父母和二姐,在运dong刚开始的第二年,就被下放到了外地农场工作。
只有当时在当兵的大哥和年纪还小的高小琴,并未受到多少牵连,前者继续留在部队上,后者则被父亲寄养在了一个老朋友家里。
听完高小琴的遭遇,赵野一时也不知从而说起,不是他缺乏同情心,而是这种事情在当下,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像是郝冬梅家里不也是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