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失眠者的焦虑、莱茵河的明镜湖、人生之屋、永不复焉（1 / 1）

失眠者的焦虑：夜深人静，失眠之人在辗转反侧中回想自己的人生，反复琢磨自己是从何从一个一尘不染的婴儿，一步步沦为受鄙夷的失败者，他只盼望黎明晚点到来，让时间再过得缓慢点。在这冰冷的夜里，要考虑明天该如何填饱肚子，要考虑找一份新工作，或许也该考虑去寻找个女孩成家立业，然后是养育自己的孩子，接着在孩子长大后在家中养老，最后安详的躺进坟墓里去。失眠的年轻人睡不着，他已将自己的人生规划了一遍又一遍，可随着一次次妥协，他的人生被规划的越发平凡，最终仅剩下“活下去”这一简单的事情要做，谁叫他生来不是王子，也不是贵族，他只是个不被重视的平民，注定了只能活得好似一块干硬且索然无味的面包那般平庸，于是他的梦想变了又变。最初他想做一名英雄，做一位受人尊敬的骑士，这是每个孩子最初的梦想，结果他发现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在他人遇到麻烦时挺身而出，于是，当梦想破灭后，他只想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结果因身高和体重没能达到标准，而不得不失去成为士兵的资格。最后他想做一名商人，结果却因不懂得算计而赔得精光，再然后，他一无所有，穷得家徒四壁，再也没有脸面面对年老的父母，于是他决定远走他乡，依靠做艰辛的苦力，租住在廉价屋子里苟延残喘。每到寒冷的深夜，他总会被一次次冻醒。久而久之，失眠成为一种病疾，夜晚总睡不着，于是只好在失眠中回顾自己的人生，回顾自己曾错过的人或机遇，这便成为失眠之后最好的消遣。人生已然充满遗憾，只能甘愿承认自己平凡又庸俗，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如今只能喟叹，徒劳的伸手向窗外恍惚的月光寻找答案：“请求神明给我指引，告诉我，告诉我吧，告诉我我的人生是否还有一丝半点的希望。”这一晚，失眠者总算睡着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月亮对他说：“等你追上我，跟随我的脚步，成为我的信徒，我愿给你机会。”

莱茵河的明镜湖：明镜湖确像一面庞大的镜子，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阴森的放逐森林紧挨着明镜湖，湖泊上常年起雾，在湖泊正中心有几座不起眼的小岛，那里是一处墓地，埋葬着无数从上游漂流下的无名尸体。暗雾浓重，苍老的猎人们将油灯带上木筏，把打捞上来的尸体运往那迷雾深处的岛屿。那三座岛屿，其中一座葬着男人，另一座葬着女人，最后一座，也是最小的一座岛，埋葬着未成年的孩子。岛上树立着一块块木制的牌子，上面没有人名，只有下葬的日期，周围阴冷潮湿，旧坟之上已长满苔藓，而新坟之上的土壤依旧鲜艳。三位猎人将那具新鲜的女尸从木筏上抬出来，开始用尖锹与镐头挖掘坟坑，这具女尸看上去有所不同，在她皮肤上没有伤痕，身上穿着的，亦是经过精心裁剪的波多尔礼服，一般来说，只有上等贵族才有资格穿戴如此华丽的礼服。在她脖颈上，戴着一个漂亮的坠子，一看便价值不菲，其中隐隐透着绯红的光芒，她闭着眼，金色的波浪长发，肤色雪白，竟没有因长时间的浸泡而变得臃肿，但面色苍白，身躯已僵硬，早没了生机。猎人们怜悯所有死者，他们知道那个坠子价值连城，但身为受差遣的捞尸人，他们绝不会夺走死者身上的遗物，何况……何况这位死去的年轻女子，腹部隆起，显然早已怀孕，这无疑又是一大悲剧。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猎人们也从不会去揣测死者的生平，然而，正当他们挖出坟坑，准备将女子下葬时，一道闪电撕裂了这朦朦雾霭，随后，一声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响起。这惊人的一幕，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老猎人们，都感到无比吃惊，他们仔细打量那具女尸，发现灰雾之中出现了一抹猩红，女尸的下身不知何时流出了血，一个带血的婴儿，竟然裹挟着黑红相间的胎盘降生了！“看，是个女孩！”

人生之屋：周围一片漆黑，好在我看到了从门缝里隐隐透出的光，我暗自窃喜，急忙打开那扇大约可以救我命的门。噢，我看到房间的书桌上摆放着我那早已蒙尘的梦想，为此我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我已许久未曾见过它了。拉开抽屉，抽屉里竟只有一颗支离破碎的被爱伤透了的心，为此我深感惶恐不安，因为我曾亲手将它摔碎并抛弃。我四处张望，墙上是被涂满了阴谋诡计的我那可怜的友谊，为此我宁愿销声匿迹，但现在看来，这面墙还算干净。这里的一切是如此诡异，这里显然并非我所觅往的出口，我回过头，想要回去，从这该死的令人厌恶的房间中逃离，殊不知一双双大手突然攥住我的脚踝，丝毫不顾我为此痛哭流涕，非要把我拉进深渊，我大声质问它们到底是谁，它们只说自己叫作“金钱”，我总算想起，曾经我为了金钱，遗忘了梦想，抛弃了爱情，杀死了友谊！……“求你，请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永不复焉：“黎明之花，为我之殇，从血污中爬出，是我童年的开端。你是高贵纯洁的白莲，我是寻觅污秽腐肉的乌鸦，早已迷失在失色的天边。我听见你的声音，那是从教堂传出的呼唤，请别离去……请别离去……请别离去……

噢抱歉了我的伊莎贝拉，我只是一只寻觅污秽腐肉的乌鸦，迷失在早已失色的天边。我恍然听见耳畔有低语呢喃，到我身边……到我身边……到我身边……

是你吗？这一切的终焉，诡秘的主宰，血污的句点，古老的神祗，你令天空失去了色彩，令大地干裂只留尸横遍野，是你令那恢宏的宫殿倾倒！令深藏海底的恶魔重返人间，是你吗？这一切的终焉。

可、可我只是一只寻觅污秽腐肉的乌鸦，早已迷失在失色的天边。至此，永不复焉……永不复焉……永不复焉……”